LXXXI. Anodyne

我盯着Severus埋头批改论文的侧脸出神，他手中的羽毛笔正在羊皮纸上飞舞。无论是Slytherin华而不实的词藻堆砌Hufflepuff东拼西凑偶尔还带着油渍或饼干碎屑的作业，还是Gryffindor们不知所谓的通篇胡说八道以及为凑长度越写越大的字Ravenclaw各种索引考据巨型篇幅的论文，他十几年如一日总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批阅，毫无怨言地在每篇论文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评语批注以及修改后的正确方法，除了指出错误之外居然还要去纠正他们的语法错误和拼错的单词，丝毫不在意那群学生里或许根本没有几个人会去认真看看他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在某一些时候我曾不无恶意地想将那成堆如山一般的作业与论文烧掉，反正那群学生根本不会在意他的用心，他们所看到的永远只有上面大大的字母以及Severus那些刻薄犀利的批语。

垂下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发了很久的呆，羽毛笔长时间地逗留在羊皮纸上方，滴下的墨渍正在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学生的论文上慢慢洇开来，化成一滩丑陋的印记。我为自己企图成为他的阳光而自嘲地咧嘴笑了笑。本就生在泥潭长于阴暗灵魂破烂不堪沾满血污的我连自己都温暖不了，又怎能迸发出那样炽热的能量来照耀另一个同样渴望温暖的灵魂？

天气一天天地冷了下来，学校里层出不穷的事情让我们逐渐分心，直到十月中我们才发现今年我俩的万圣节之行即将又一次宣告流产--刚好在那天我们的那位老朋友需要服用狼毒药剂，因为这也只是第二次药剂的服用，所以我们需要待在学校里确保他不会对这个配方有任何不良的反应，以便随时进行调整。说句实话我并不是特别在意，或许存在对童年玩伴的缅怀与些许愧疚，但更多的是为了陪伴Severus前往，但似乎他也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在意，在听到老头子告知我们这个消息以后他并未如我所想地有任何反应，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地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万圣节前夜是三年级第一次拜访Hogsmead的时间，Potter因为没有拿到监护人的签名而无法前往，这无疑让很多人都暗自松了口气，毕竟Black到现在还没有半点消息，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会蛰伏在学校附近等待机会来接近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那天早上苏格兰已经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初雪，三年级的学生们兴致勃勃地在餐桌上讨论一会儿要去蜂蜜公爵买草莓冻或者羽毛笔糖，去佐科笑话店看看除了臭蛋与费力拔烟火以外有没有新进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到德维斯和班斯修理下窥镜这类的小东西，只有Potter一个人愁眉不展地蔫蔫坐在位置上，用勺子一下一下戳着面前的麦片粥，而Weasley和万事通小姐正一左一右地围在他身边安慰他，好像是承诺给他带礼物回来。

因为这群学生将在Hogsmead度过一整个白天，所以今天的课程相对比较轻松。我目送着学生们排着长队一个一个由Filch核对后离开大门，在门厅外站了一会儿看初雪渐渐将城堡和前面的花园镀上一层银白。大概是天气陡然降温让我颇有点不适，我打了个喷嚏，慢吞吞地晃荡回城堡里，准备到教工休息室透过窗户继续看外面飘洒的鹅毛大雪。当我推开门的时候却看到已经有一位老熟人正站在长桌后，摆弄着面前的大水箱。

我挑了挑眉，看来这位Hogwarts的万人迷教授为下节课已经准备好了教材--一只长着犄角的格林迪洛。此刻它正把那张丑陋的绿色大脸贴在玻璃上，一边不停屈伸着瘦长的手指，一边龇牙咧嘴地做着各种怪相露出恶心的绿色牙齿。“早上好，林恩。”Lupin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冲我露出了个笑容。大概是因为接近月圆时分，他的脸色颇有点苍白，连这个笑容都显得有点虚弱勉强，“学生们都去霍格莫德了吗？”我微微点了点头本想直接关门离开，却实在抗拒不了被壁炉烘得暖融融的房间和窗外静谧的景色，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被双脚带到了他的对面只能随意找了个座位把自己窝了进去，盯着窗外发愣。

不知道在哪本书上曾看到过这么一个说法，说在哪个季节出生的人都会更加偏爱那个季节。Severus对什么都是漠然的，我只知道他厌恶愚蠢厌恶背叛厌恶懦弱厌恶酒精，大概除了Evans他什么都不喜欢更谈不上偏爱。身边也没有其他亲密到可以让我问出这种问题的人让我无法考证它到底正确与否，但我想至少在我身上这个说法还是不无道理的。我讨厌春天的喧嚣，厌恶夏天的黏腻，也从不喜欢秋天的萧条，唯独偏爱寒冷的冬季。越冷越好。寒冷能使我头脑清醒能将我的情感封冻起来，更能让我裹紧身上的长袍戴上兜帽和围巾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没有人能够窥探到我任何弱点，更不会发现我身上在夏季偶尔会露出的疤痕尤其是左臂上的丑陋印记--它总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被打上烙印的奴隶或是屠宰场里的猪，等到毫无用处抑或膘肥肉满，便只能任凭主子随意处置宰割。

也许是思绪飘的太远，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休息室里又多了一个人，Potter正站在Lupin身边弓着腰饶有兴致地盯着格林迪洛。Lupin正递给他一杯热茶，顺便也微笑着递给我一杯，我并没有接下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一点也不在意，在我眯起的眼神里收回胳膊，将那个缺了个小口的茶杯放在自己面前，而Potter正一脸不满地看着我，不满的表情太多以至于无法在脸上安放早已溢了出来，连眉梢嘴角都在责怪我怎能如此不识抬举，居然拒绝这位他最喜爱的教授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