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璃系安全带的动作微滞,缓缓抬起头,那双湖绿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几分等待揭晓答案的沉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滑向她纤细的脖颈,在那里,几缕墨发未能完全遮掩住一枚淡红色的、与他颈侧如出一辙的印记——那是他昨夜情难自禁时留下的吻痕。
碎发遮挡下,他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暗了暗,涌动着晦暗难明的情绪。
王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想拢了拢衣领,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颈侧的皮肤,微微的刺感让她瞬间明白了他在看什么,脸颊“腾”地一下全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看着她这羞窘欲死的模样,水清璃心底那点因她发现齿痕而产生的微妙紧张,忽然消散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占有欲的满足感。
他倾身向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点磁性的沙哑:“你说呢,默默?”
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而将问题抛回给她,眼神晦暗不明,带着某种暗示和探究,仿佛在说——你我颈侧都有着相似的印记,它们的来源,难道你不清楚吗?
王默被他这近乎调情的反问和近在咫尺的气息弄得心跳失序,她看着他颈侧那清晰的、绝非吻痕能解释的细微破皮,一个荒谬又让她心惊的念头闪过——难道……
“是我咬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可昨夜……我明明……’
记忆有些混乱,羞耻和疑惑交织,让她几乎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乱地低下头,声如蚊蚋:“我、我不知道……”
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水清璃知道不能逼得太紧。
他若无其事地坐直身体,仿佛刚才那暧昧的靠近从未发生。恰好此时,空乘人员开始分发毛毯。他自然地接过两条,仔细地将其中一条展开,动作轻柔地盖在王默的膝头,又细心地将边角掖好,确保不会透风。
“空调温度低,盖好。”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魅力的男人只是她的错觉。
王默揪着柔软毛毯的边缘,低低地说了声“谢谢”。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尖,颈侧的齿痕和吻痕像两个无声的秘密,盘旋在他们心头,让这趟飞行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不同寻常的、悸动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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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王家别墅内。
送走女儿女婿后,偌大的房子似乎瞬间安静空旷了许多。王廷懿站在书房窗前,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早已熄灭的雪茄。
他的思绪飘回了数月前。
那时,王氏企业因一个重大项目的决策失误和对手的恶意狙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资金危机,摇摇欲坠。他四处奔走,求援无门,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就在他最焦头烂额之际,水清璃,这个他看着长大、却始终觉得隔着层层迷雾的世交之子,主动找上了他。
不是在酒会,不是在宴席,而是在水氏总部顶楼,那间象征着权力核心的总裁办公室里。
年轻的掌权者屏退了左右,亲自为他斟茶,姿态恭敬,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剑。
没有寒暄,没有迂回,水清璃直接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他面前。那不是合作意向书,而是一份近乎完美的、针对王氏危机的全面解决方案和注资计划,细致周到,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提案。
“王叔叔,”水清璃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水氏可以无条件提供王氏度过危机所需的一切资金支持,并且,在后续合作中,王氏将保有绝对的独立运营权和决策权。”
王廷懿震惊了。
商场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水清璃这样以冷静果决、从不做亏本生意著称的年轻枭雄。他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清璃,你的条件是什么?”
水清璃抬眸,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直视着他,没有任何闪躲,清晰而缓慢地说道:“我希望,能娶你的千金王默为妻。”
饶是王廷懿见惯风浪,也被这个条件震得半晌无言。他试图从水清璃脸上找到一丝玩笑或者算计的痕迹,却没有。
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认真和……一种他看不懂的、深沉的笃定。
“为什么是默默?”
王廷懿声音干涩,“你知道,这等于是一场联姻。”
“我知道。”水清璃点头,“但我向您保证,这绝不会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我会尽我所能,护她周全,让她快乐,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近乎虔诚的郑重,“从我决定向您开这个口起……”
“默默的未来,就比水氏的任何一桩生意都重要。”
接着,水清璃做出了更让王廷懿动容的承诺。他拿出另一份文件,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的草案,水氏集团核心子公司的一部分股权,归属人赫然写着——王默。
“这是我的诚意,也是给默默的保障。无论未来如何,这部分资产永远属于她个人,与水家、王家皆无干系,由她全权支配。”
王廷懿看着那份文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这才恍然明白,原来他这个看似乖巧、实则内心自有主见的宝贝女儿,早已被一个人如此深沉地、处心积虑地珍视了这么多年。
水清璃不是在趁火打劫,他是在用他所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实质的方式,向他证明他的决心和能力,给他足够的底气,将女儿交给他。
他相信水清璃的为人,更相信他的能力。
这场联姻,固然有借助水家力量渡过难关的现实考量,但更深层的原因,是他从这个年轻人眼中看到了超越利益的真诚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珍视。
他知道,把默默交给水清璃,或许比让她自由恋爱,更能确保她一生无忧。
思绪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王廷懿收回目光,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水誉峰”三个字。他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爽朗:“老水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水誉峰带着笑意的声音:“老水,怎么样,当岳父的感觉如何?我家那臭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因为儿子“先斩后奏”式求婚而产生的一丝微妙的不爽。
王廷懿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慢悠悠地说:“麻烦?清璃做事周到得很,倒是我们家默默,从小被惯坏了,以后还得请你家多担待。”
他话锋一转,“怎么,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出来打场高尔夫?顺便聊聊孩子们的事,还有……城东那块地。”水誉峰提议道。
两个在商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既是世交,也是竞争对手。此刻因为儿女的婚姻被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电话里看似轻松的寒暄,背后却藏着无数机锋。
水誉峰或许觉得是王家“高攀”,心里那点“赔了儿子”的微妙感需要找补;而王廷懿心中却明镜似的,这场联姻,究竟是谁“赔”了,还未可知。
毕竟,他手中还握着水清璃亲手奉上的、那份写着女儿名字的股权协议。
他的宝贝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而水清璃,至少到目前为止,用行动证明了,他愿意给。
“好,老地方见。”王廷懿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场高尔夫,恐怕不只是打球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