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璃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棉质居家服,柔软的布料稍稍柔和了他周身那种冷硬的商务气息。
他走下楼梯,湖绿色的眼眸便不由自主地寻向厨房的方向。那里传来王默软糯的撒娇声和父母宠溺的笑语,热闹又温馨,却将他隔绝在外。
他独自坐在宽敞的客厅沙发上,身形挺拔,与这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的狼,被独自留在温暖的巢穴外,目光沉沉地望着巢穴内其乐融融的景象。
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敲,听着她软糯的撒娇声,眸色微沉,安静蛰伏,耐心等待着将那只贪恋父母温暖的小妻子重新圈回自己领地。
一位在王家工作多年的阿姨为他端来温水,他道谢接过,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微凉的杯壁,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阿姨,请问家里有默默平时磕碰后用的药膏吗?”
他想起她额角那抹刺眼的红,心底那份因她受伤而起的细微揪疼,终于找到了出口。
阿姨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小姐皮肤嫩,容易留印子,夫人常备着的,我这就去拿。”
水清璃微微颔首,正思忖着如何自然地将人唤到身边,眼角余光便瞥见那道纤细的身影从厨房方向走了出来。
王默手里端着一盘洗净的、红艳欲滴的草莓,脸颊气鼓鼓的,显然是被父母“赶”出来招待他的。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客厅,选了个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坐下,将草莓盘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黑曜石般的眸子飘忽不定,就是不肯看他,像只故意保持距离的幼猫。
他正思忖着,阿姨已经拿着药膏和棉签过来了。水清璃接过,道了谢。
机会来了。
他拿起药膏和棉签,站起身,居家服衣摆带起细微的气流。
却没有走向她,而是就站在原处,目光沉静地看向那个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的小鸵鸟,声音低沉而一本正经,带着点不容置疑的丈夫口吻:“默默,过来,上药。” 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关怀。
王默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他表情严肃,仿佛这只是丈夫应尽的、再正常不过的责任,不能让岳父岳母觉得他连这点小事都疏忽。
她抿了抿唇,心里那点因为昨夜和今早的“意外”而产生的别扭,在他这副理所当然的“丈夫做派”下,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挪到他坐的那张长沙发上,却还是刻意隔了一小段距离坐下。
水清璃没有强求她立刻靠近。他拧开药膏,用棉签仔细地蘸取了一些透明的膏体。逆光中他俯身靠近,晨光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专注垂落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柔和的阴影。
他伸出手,指尖温热,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固定住她的小脸——这个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因他刻意放柔的力道而不显冒犯,托住她下颌的指尖烫得惊人。
“刘海,撩起来一点。”他示意,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王默空着的那只手,听话地用手指将额前的碎发拨开,露出那处磕红的皮肤。
他的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棉签沾着清凉的药膏,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涂抹在那片泛红的肌肤上。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目光专注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额角那一小块地方。
在他湖绿色的眼眸倒影里,她仰起的小脸在光下白得透明,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蒙着水汽,像林间迷路的小鹿。樱唇无意识微启,米白色针织衫领口露出半截纤细锁骨。她整个人像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娇嫩花朵,明媚,清纯,不染尘埃。
而在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他逼近的阴影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那双湖绿色的眼眸在专注时,仿佛幽深的森林湖泊,要将人吸进去。托住她下巴的手骨节分明,涂药的动作却轻得像怕碰碎她。冷峻眉宇间罕见的专注,让她想起雪原上低头轻嗅蔷薇的孤狼——明明自带凛冽气场,却在面对她时,收敛了所有锋芒。
距离太近了。
王默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脸颊。
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落在他近在咫尺的喉结上,连他呼吸的频率都数得一清二楚,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
当棉签第三次掠过伤处时,厨房门缝里,林岚正捂着嘴看得分明,眼眶微微湿润。
王廷懿轻笑着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低声道:“好了,让孩子们自己相处,我们继续做饭。”
说着,把满脸欣慰的妻子又拉回了厨房。
氤氲的蒸汽里,夫妻俩窃窃私语,无非是感叹女儿找了个知道疼人的,虽然性子冷了点,但看那眼神,是做不了假的珍视。
“别动。”他忽然出声,惊破满室旖旎。王默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盯着他的喉结出了神,脸颊红得更甚。
药膏涂好了。水清璃却没有立刻松开手。他的指腹还停留在她的下颌边缘,贪恋着那细腻温软的触感。
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在她清澈的黑曜石瞳孔里看见自己的缩影,带着懵懂的羞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离。
他喉结微动,心底那头名为渴望的狼在低声咆哮——
他又在勾引她,用这种看似正经的关怀,编织着温柔的网,诱她一步步深陷。
王默被他湖绿色眼眸中深藏的暗涌看得心慌意乱,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
就在这时,林岚的声音从餐厅方向传来,带着笑意,适时地打破了这暧昧的僵局:“默默,清璃,吃饭了!”
水清璃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留下比药膏更灼人的温度。他将用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神色如常地站起身:“走吧,吃饭。”
王默如蒙大赦,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餐厅。
午餐极其丰盛,满满一桌子都是王默爱吃的菜。王廷懿甚至亲自下厨做了两道他的拿手菜。
席间,水清璃依旧扮演着完美女婿的角色。他会自然地用公筷给王默夹她喜欢的虾仁,会在王廷懿谈起某个商业话题时,给出精炼而专业的见解,又不喧宾夺主。
当王默舀起第三勺蟹粉豆腐时,水清璃忽然伸手轻挡,声音平静:“你海鲜过敏。”
举座皆静。王廷懿举着的酒杯顿在半空,林岚夹着的青菜掉回盘中。
王默怔怔望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惊讶,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的旧疾,他竟记得如此清楚。
“去年慈善晚宴。”他拿起银叉,平静地切着牛排,湖绿色的眼眸微闪,“你误食含虾肉的餐点,手臂起了红疹。”银叉与瓷盘碰撞出清脆声响,像突然敲碎了某种刻意维持的距离感。
当林岚关切地问起蜜月行程时,他言简意赅却条理清晰地说出几个重点安排,每一个都精准地戳在王默的兴趣点上,引得林岚连连点头,王廷懿也目露赞许。
王默埋头吃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听着父母和水清璃之间融洽的交谈,心里那点因为联姻而产生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又被磨平了一些。
饭后不久,水清璃的助理便打来电话,告知车辆已安排好,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机场。
离别时刻终究到来。
林岚拉着王默的手,一遍遍地叮嘱:“出门在外,要听小水的话,别任性,注意安全……”说着,便要往女儿包里塞晕机药。
水清璃却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印着法文标签的药盒,递了过去:“妈,已经备了改良配方,不会嗜睡。”
他称呼她的父母依旧自然。
王廷懿拍了拍水清璃的肩膀,话语简洁却分量十足:“清璃,默默就交给你了。”
“爸,妈,放心。”水清璃郑重承诺,然后自然地接过王默手中的小行李箱,另一只手虚扶在她的后腰,带着她向门口走去。
王默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的父母,眼眶微微发红,用力地挥了挥手。
坐进宽敞舒适的私家车后座,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王默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心中既有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也有一丝离家的怅惘。
后视镜里,水清璃湖绿色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随风轻扬的发梢上,没有打扰她。
当车辆转弯,阳光短暂掠过他的脖颈,王默忽然看见他颈侧有道浅淡红痕——那是昨夜她“熟睡”时,他极致克制下留给自己的印记。
车子平稳地驶向机场,载着这对关系微妙的新婚夫妻,驶向一段或许能改变一切的蜜月之旅。而水清璃的心中,那个关于“秘密安排”的计划,也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而愈发清晰起来。
机舱里,他俯身帮她系安全带,身上清冽的雪松香笼罩下来。王默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黑曜石般的眸子凝视着那道隐约的齿痕,突然用气音问:“那道齿痕... ...”
水清璃系安全带的动作微滞,缓缓抬起头,湖绿色的深邃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几分等待揭晓答案的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