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五）

我来民间已经很习惯了，街边有挑着担子，准备回家打水的主夫，也有不停剁着肉的屠夫，一些经商的小贩在街边摆着摊，有些心虚的撇了我们几眼。

街上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但大部分衣衫褴褛，条件好一些的也只是粗衣麻布，甚至打了几个补丁。

还有一些乞丐，里面甚至有些六七岁的，正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我们，让我心头一紧……

我坐在张真源本人的马匹上，这匹马也是北域进贡来的阿哈尔捷金马，听说在高温下，也只用饮一次水。

这马性子很烈，张真源牵着马绳，一只手抓着马鞍，怕我掉了下去，我就像一个出游的孩子，被大人带出来玩，有点滑稽。

我凑到他的耳边，悄悄说。

“张将军，这样未免也太丢人现眼了些，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他却温柔的笑笑：“再丢人也没有翻墙未遂丢人。”

我被他的调侃弄的有点窘迫，低着头，感觉脸已经红了。

这个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翻墙还不是因为太无聊了嘛。

可我此刻已经没有心情纠结其他的，我看着那些穷苦的百姓，心里却不是滋味。

“张将军，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人很可怜？”

他的表情严肃下来，眼眸低垂，我能清晰看见，它的睫毛盖住了他的眸子，看起来也十分无奈。

“是啊。”他说着。

我心里有些愤愤不平，那些孩童真挚又无助的眼神触动了我心里的怜悯。

“为什么要打仗？朝廷对战事那样牵挂，却不顾及这些孤苦的百姓！”

“你看看，这些孩子，这才多大……”

我看着那些乞丐，他们聚集在一块，甚至有一个妇人，满脸都是伤痕，腿脚也断了一只，却把一个小娃娃死死揣在怀里，在地上爬行着，渴求行人的施舍……

我说着说着，居然心里一疼，我从小被父皇宠大，什么新奇的东西也见过，没有想到人间居然有这种疾苦。

张真源摇了摇头，满脸却是无奈。

“清夏，你太单纯了，战事永远不可能平息，例如曾经的野蛮人，现在却能筑成一座座高高的城墙，曾经的元谋人，现在却能书写一字一画，这些并不是人类自己的进步，而是战争带来的，你能懂么？”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到我的心坎里了。

是啊，没有战争，人类怎么进步呢？难道就一直停留在原地吗……

这些可怜的百姓，只能饱受风霜，被岁月抛弃，被苦难打磨，而我们这些皇宫里锦衣玉食的人，只能冷眼旁观。

马匹们渐渐行驶到了南郭桥，张真源身后是一大批将士，有些非法经商的人已经沿路被抓了起来，正畏畏缩缩地蜷缩在马车的囚笼里，贼眉鼠眼地盯着外面。

虽然身后的将士们都十分严肃，但我感觉我就像那种游街示众的猴子，还要被主人牵着，有点滑稽。

不过虞书欣就住在南郭桥附近，我已经隐隐约约能看见她们家的户头了，正隐没在远景里。

“张将军，我朋友就在附近，我一会去找她玩可以吗？”

我委屈巴巴地看着张真源，求着他的同意。

“好吧，但不可以跑远了，已经快至未时了，快到酉时的时候，在南郭城门下等我，随大家一起回去。”

他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我吃痛地叫了一声，皱着眉头看着他。

“不许弹我！”

他却温柔地摸了下我的脑袋：“好了公主，快去玩吧。”

我下了马，就看着一大批将士，骑着老马狂奔而走，看起来声势浩大，马车的拖尾就是一个大囚笼，里面大批大批的囚犯正猫在里面，还有些用猥琐的眼神打量我，让我不寒而栗，沙尘被席卷了起来，呛的我有些眼睛疼。

行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我有些尴尬，所以迅速撒丫子向郭南巷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