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虽不敢大肆铺张,却也不愿显得太过寒酸。门口随意挂了几条红绸,正厅则工整地贴上了寿字,简单布置间倒也透出几分礼数与气派。此时,前来贺寿的宾客已陆续到场。虽说如今男女之防已不如往日那般严苛,同席而食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但张家谨慎起见,还是暂将男宾女眷分开招待,以免横生枝节。院中,张大人与张公子笑脸相迎,与男客们寒暄交谈;内院里,则由张老夫人和张夫人亲自出面,婢女们引着女客们入座奉茶。待到午时开席,众人方会齐聚一堂,共同祝寿、献礼。那时场面热闹,人声鼎沸,正是寿宴的高光时刻。
“方家大小姐方糖前来贺寿!”门外侍立的婢女轻启帘幕,扬声向内通报。这一声既是表明来者身份,也带着几分迎客之意。方糖缓步而入,经过婢女身边时,微微颔首示意,随后抬手轻轻一摆,令随行的婢女们止步于外,唯独带了贴身丫鬟甜儿一人踏入门内。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连空气都因她的一举一动染上了几分贵气与疏离。
“糖儿来了?快些进来,快些进来!我原以为会是哲儿那孩子过来呢,毕竟你这些年很少出席各类宴会,总是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些了吗?”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亲自起身朝门口走去,心中暗叹方家这小姑娘着实让人挂念。(方糖心中却道:接手方家如此庞大的产业,既要理清旧账,又要谋划扩展,哪有闲情逸致赏花赴宴!)还未等方糖回答,张夫人已走到她身前,双手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满面慈爱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方糖也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唇角微扬,语气温和而亲切:“张姨姨,身体没什么大碍,多谢您一直惦记着。今日老夫人寿辰,两家素来交好,我自然不能缺席。小哲也来了,正在男宾那边。”说完,她微微转头,目光落在端坐主位的老夫人身上,款款福身行了一礼,声音清润如玉:“老夫人,待会儿宴间再让小哲给您正式行礼。”
老夫人笑意慈祥,目光温和地落在方糖身上,“你这丫头,还是这般懂礼数,反倒显得生分了。旧礼虽好,却不必太过拘泥。想当年,我与你祖母可是手帕交,两家关系亲如一家。那时候,你还总甜甜地唤我一声‘张祖母’呢。”她顿了顿,语气愈加柔和,“快坐下吧,别站着了。”方糖唇角微扬,眸光透着几分暖意,轻声应道:“是,多谢张祖母。”
此刻,堂内因这几句话掀起了低低的窃语声,如风过湖面般层层荡开。“这便是方家那位大小姐?瞧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竟能掌管得了方家的事务?”一位身着华服却俗艳刺目的妇人率先出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与质疑。旁边的另一位妇人立刻附和,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可不是嘛,看她那病弱的样子,怕是连主持家中内务都嫌吃力,更别说其他大事了!听说她自幼体弱多病,常年卧床,连宴会都不曾踏足半步呢。”另一人压低声音,眉梢微挑,脸上带着几分轻蔑,“正因如此,年纪轻轻,竟连婆家都没攀上。方家虽无权势撑腰,但财力雄厚,原本那些王公贵族早该争抢不休才是。可如今……哼,拖到现在,也没人敢娶。”
“可她生得这般貌美,一举一动比高门闺秀还端庄,规范,即便身体欠佳,又怎会真的无人敢娶?”有人忍不住低声询问,眼神中透着几分疑惑。
一人嗤笑出声,仿佛洞悉一切般慢条斯理地回道:“方家虽无权势庇佑,但这财力却是让人不敢小觑。大家忌惮的并非婚约本身,而是担心万一这位小姐嫁过去没多久便香消玉殒,到那时方家找上门来生事端,岂不是引火烧身、自讨苦吃?”她一语落下,周围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目光或明或暗地扫向远处的方家小姐,议论声更加意味深长,似乎每个人都对她的未来下了某种既定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