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许慕妍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微微颤抖着。录音棚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连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都消失了。

"第四拍的延音太生硬了。"她咬着下唇轻声说，指甲无意识地刮蹭着黄铜琴键边缘，"应该像......"她的手指在空中划出波浪般的弧度，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宋亚轩的吉他声停了下来。他忽然倾身向前，衬衫领口擦过麦克风支架，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风吹过麦浪？"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的味道。

许慕妍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着惊讶的光。

"怎么了？"宋亚轩的吉他声戛然而止，琴弦还在微微震颤。

"我..."许慕妍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乐谱边缘，纸张在她指下发出细碎的声响。"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

宋亚轩放下吉他，俯身凑近那架拇指琴。他的发梢擦过许慕妍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你听。"

他的手指轻轻掠过琴键，发出一串似有若无的颤音。"像不像夜风吹过竹林？"

许慕妍的瞳孔微微扩大。她突然抓起笔，在乐谱上飞快地写下几个音符，墨水在纸上洇开小小的蓝色花朵。"如果把这里改成五度音程..."

宋亚轩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重新抱起吉他，修长的手指按在琴颈上。"试试？"

两人的指尖几乎同时动作。拇指琴空灵的音色与吉他温暖的共鸣交织在一起，在密闭的空间里荡开层层声浪。许慕妍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宋亚轩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等一下。"宋亚轩突然停下，眉头微蹙。"第三小节的和声..."

许慕妍立刻会意，手指在琴键上轻轻一转。"这样？"

一段全新的旋律流淌而出，像是月光下的溪流，清澈又带着几分朦胧。

许慕妍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一顿，余音在空气中震颤着消散。她抬起头，正好对上宋亚轩深邃的目光，那双眼睛像是盛着整个星空的夜色。

"再...再来一遍。"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手指却不自觉地在琴键上描摹着刚才的旋律轨迹。针织衫的袖口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上面还沾着几点蓝色的墨水渍。

宋亚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重新搭上琴弦。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按弦时微微泛白。"从这里开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沙哑，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录音棚的灯光忽然闪烁了一下，空调出风口吹出的冷风掀起许慕妍耳边的碎发。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拢，却不小心碰到了宋亚轩的手臂。那一瞬间的触碰像是电流，让她猛地缩回了手。

"抱歉..."她的耳尖染上一抹绯红，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余光瞥见宋亚轩手臂上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结痂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粉色。

宋亚轩突然轻笑一声，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震出来的。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衬衫的布料在动作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专心。"他说着，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一个清亮的音符在空气中跳跃。

许慕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的指尖再次落在拇指琴上，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流畅许多。

许慕妍的指尖在琴键上轻轻一压，金属音簧发出泉水般的叮咚声。她偷瞄宋亚轩的表情，发现他正闭着眼睛，喉结随着旋律轻轻滑动。

"再轻些。"他突然开口，声音像羽毛拂过耳膜，"想象是在触碰易碎的晨露。"

她的手指顿时放得更轻，指甲几乎只是擦过琴键表面。这次发出的音色如同雾霭中的风铃，若有似无地漂浮在空气里。宋亚轩的嘴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左手在吉他品板上悄悄变换着把位。

"就是这个！"许慕妍突然直起腰，针织衫下摆被带起一阵微风。她急忙去抓滚落的钢笔，发梢扫过宋亚轩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宋亚轩的指尖顿在琴弦上，留下一个未完成的泛音。他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别急，灵感跑不掉。"

许慕妍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攥着钢笔在乐谱上快速勾画，墨水在纸上晕开小小的蓝色云朵："要把这段加进过渡段......"

窗外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录音棚里只剩下台灯温暖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成亲密的形状。

宋亚轩忽然站起身，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许慕妍。她仰起头的瞬间，看见他伸手调整话筒架的高度，腕表折射出一道银光。

"试试人声部分。

"可以吗？"许慕妍的指尖停在琴键上，指节微微发白。录音棚里的温度似乎骤然升高，她感到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宋亚轩已经站在麦克风前，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他随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帮我录一下。"

许慕妍连忙按下录音键，设备指示灯亮起幽幽的红光。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看他调整耳机时弯曲的指节，看他唱歌时颈部绷紧的线条，甚至看清了他耳垂上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第一个音符从他唇间溢出时，许慕妍的呼吸随之一滞。那声音像是浸透了月光的丝绸，裹着砂砾般的颗粒感，在密闭空间里层层荡开。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这里..."宋亚轩突然停下，皱眉看向监听音箱，"和声是不是太满了？"

许慕妍如梦初醒般松开拳头，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红痕。她匆忙滑动调音台的推子，手腕上的银链子撞在金属边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减掉一些高频..."

宋亚轩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掌心，眸光暗了暗。他走近几步，身上的雪松气息混着淡淡的汗水味道扑面而来。"让我看看。"

"没事！"许慕妍猛地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捉住手腕。他的拇指擦过她掌心的红痕，温度灼人。

许慕妍的脉搏在宋亚轩指尖下疯狂跳动，血液奔涌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空调运转的嗡鸣。她盯着两人相触的皮肤，看到他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琴弦勒过的痕迹。

"练琴留下的？"她鬼使神差地用指腹碰了碰那道疤。

宋亚轩的睫毛颤了颤，却没有抽回手。"巡演前排练太狠。"他声音里带着笑，拇指却不着痕迹地加重力道，在她掌心最深的月牙印上揉了揉，"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能较真。"

窗外的乌云忽然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地刺进来，照亮调音台上飘浮的尘埃。许慕妍看见无数金色微粒在他们交握的手掌上方盘旋，像被施了魔法的金粉。

拇指琴突然从茶几边缘滑落，黄铜琴键撞击地面迸发出凌乱的泛音。两人同时松开手去接，宋亚轩的小指关节重重磕在桌沿，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指节瞬间泛起一片胭脂色的淤血。

许慕妍顾不得捡琴，抓过他的手仔细查看。他的骨骼比她想象的更坚硬，指腹的茧子蹭过她柔软的掌心，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我去拿冰袋。"她转身时针织衫下摆勾住了谱架螺丝钉，扯出长长的丝线。

"别动。"宋亚轩突然按住她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挑起那根脱线的纱线。他的鼻息拂过她耳后的碎发，"会越缠越紧。录音棚里的消毒水气味突然变得浓烈起来。许慕妍的指尖捏着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地避开宋亚轩指关节上那片淤血的边缘。医用胶布撕开的脆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可能会有点疼。"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宋亚轩闻到她发丝间飘来的茉莉香，混合着碘伏特有的苦涩。

他忽然翻转手腕，轻轻握住她的指尖："我自己来。"创可贴的包装纸在他们交叠的指间窸窣作响，许慕妍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医用手套传来。

调音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经纪人的来电显示。宋亚轩瞥了一眼，用贴着创可贴的手指划向拒接键："继续说那个减七和弦。"

许慕妍的钢笔在乐谱上顿了顿，墨迹晕染出一个犹豫的圆点。窗外银杏叶的影子透过百叶窗，在她侧脸投下摇曳的金色条纹。她突然指向某个小节："如果在这里加入风铃声......"

宋亚轩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起身时带起一阵微风，挂在墙上的民谣吉他琴弦随之共振，发出幽灵般的泛音。许慕妍看着他拉开器材柜的背影，注意到他后颈处有一缕不服帖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个怎么样？"他捧出个檀木盒子，打开时铰链发出古老的吱呀声。里面躺着三枚手工烧制的玻璃风铃，在灯光下折射出虹彩。

许慕妍的指尖悬在风铃上方，玻璃折射的光斑在她脸上跳跃。"这是...威尼斯的水晶？"她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精灵。

宋亚轩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取出一枚海蓝色的风铃，指节轻叩时发出空灵的叮咚声。"去年在穆拉诺岛买的，一直等着合适的曲子。"

录音棚的空调突然转换风向，吹动风铃下方的绢丝流苏。许慕妍不自觉地伸手去接晃动的光影，针织衫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细细的银链。链坠是个小小的音符，此刻正随着她的动作在灯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

"试试看。"宋亚轩忽然靠近半步，海盐香水味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暖气息笼罩下来。他握着风铃的手与她仅有寸许距离，玻璃表面凝结的冷雾沾湿了她的指尖。

许慕妍接过风铃时，玻璃与银链相撞发出风吟般的清响。她的睫毛快速颤动几下，突然转身走向角落的立式麦克风。"如果把它挂在..."踮脚时针织衫下摆微微提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

宋亚轩的喉结动了动，抬手接过风铃。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耳后的碎发，"我来。"身高优势让他轻松将风铃系在防喷罩支架上，玻璃珠串垂落时在麦克风前投下细碎的光影。

许慕妍退回调音台前，指尖在推子间游移。当她按下录音键时，宋亚轩的吉他声与风铃的余韵恰好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