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半月,阿念都被涂山璟严令在寝殿休养,连门槛都没迈出一步。政事全权交由少昊和蓐收处理,句芒从旁协助。每日晨起,太医诊脉,涂山璟都要亲自看着,确认无碍后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这日清晨,阿念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庭院里盛放的海棠出神。微风拂过,带落几片粉白花瓣,打着旋儿飘进窗棂,落在她摊开的书简上。
“怎么又开窗了?”涂山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赞同的意味。他手中端着药碗,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将半开的窗子关紧,“晨风凉,仔细着寒。”
阿念撇撇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简边缘:“我都快闷出病了......”
涂山璟将药碗递到她唇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太医说了,双胎生产最伤元气,需静养满月。”他目光落在阿念仍显苍白的脸色上,声音不自觉地放软,“再忍几日,嗯?”
药汁的苦涩让阿念皱起鼻子,她刚要抱怨,涂山璟已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一小罐蜂蜜,指尖蘸了些轻轻抹在她唇上。
“你把我当明昭哄呢?”阿念嗔道,却还是乖乖含住了他的手指。舌尖不经意扫过指腹,惹得涂山璟呼吸一滞。
“念念......”他声音陡然低沉,眸色转深。
阿念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正要再逗他,殿外突然传来晏清清脆的嗓音:“娘亲!姨母来啦!”
涂山璟无奈地直起身,顺手为阿念整理好微乱的衣襟。殿门被推开,挽清抱着兮予缓步走入,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晏清。
“表姐。”阿念欣喜地直起身,却被涂山璟按回软枕上,“慢些起。”
挽清在榻边坐下,将怀中的兮予递给阿念看:“小家伙会认人了,一见我就笑。”
襁褓中的女婴比满月时胖了一圈,小脸粉扑扑的,见到阿念竟真的咧嘴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阿念心头一软,刚要伸手去抱,涂山璟已经抢先接过:“我来。”
挽清掩唇轻笑:“涂山族长如今越发谨慎了。”
“他这是被吓怕了。”阿念无奈摇头,看向丈夫的眼神却满是柔情,“自打生产那日,连我下榻走两步都要扶着,活像我会碎似的。”
涂山璟耳根微红,却仍固执地抱着兮予不撒手。小丫头在他怀中出奇地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看来兮予喜欢姨父呢。”挽清柔声道。
晏清趴在父亲膝头,好奇地戳了戳表妹的小脸:“兮予比棠梨胖多了!”
“棠梨是早产,自然瘦弱些。”涂山璟轻声解释,“不过太医说已经好多了,昨日又长了二两。”
正说着,静安妃一左一右牵着明昭和清樾走进来。两个小家伙裹在淡蓝色的襁褓中,睡得正香。阿念连忙示意乳母将孩子们放在她身边的摇篮里,指尖轻轻描摹着儿女细嫩的脸颊。
“明湛像你。”挽清凑过来看,小声评价,“棠梨的鼻子倒是像涂山族长。”
静安妃比划着表示赞同,又从食盒中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羹递给阿念。那熟悉的味道让阿念眼前一亮:“母妃亲手做的银耳羹?”
静安妃含笑点头,比划道:“加了红枣和枸杞,最是补血。”
阿念小口啜饮着久违的甜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蓐收表哥和淑慧表姐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
“一切都妥当了。”挽清接过侍女递来的茶,“六月初六在青龙部完婚,新房外种满了茉莉,听说连床帐哥哥都让绣娘绣着茉莉花纹。”
阿念眼中泛起笑意:“表哥倒是用心。”
“可不是。”挽清笑道,“前日我回去看时,发现连院中的石凳都磨圆了棱角,哥哥说是怕淑慧表姐不小心磕着。”
涂山璟突然插话:“蓐收那宅子离王宫不远,日后淑慧表姐进宫也方便。”
阿念敏锐地察觉到丈夫话中有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涂山璟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被挽清看在眼里,不由抿唇一笑。
静安妃比划着询问阿念可有不适,又示意乳母将孩子们带下去喂奶。晏清非要跟着去看弟弟妹妹,蹦蹦跳跳地追着乳母跑了。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挽清突然压低声音:“阿念,你可知道馨悦近日如何了?”
阿念摇头:“自打她有孕,句芒看得紧,都不让她出门。怎么了?”
挽清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前日我去看她,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了一圈。”
“这么严重?”阿念蹙眉,“太医怎么说?”
“说是胎气不稳,馨悦幼时在西炎为质,也确实受苦了,需卧床静养。”挽清轻叹,“句芒急得嘴角都起泡了,整日守在榻前。”
阿念若有所思:“我让人送些安胎的药材去,再派个有经验的嬷嬷照顾她。”
涂山璟突然起身:“我去安排。”他俯身在阿念额角落下一吻,“别聊太久,一会儿该喝药了。”
待涂山璟离去,挽清才笑道:“涂山族长如今真是寸步不离。”
阿念耳根微热:“自打生产那日,他便这样了。夜里我翻个身他都要醒,非要确认我没事才能再睡。”
“他是真怕了。”挽清轻声道,“丰隆说,那日你生产时,涂山族长差点把产房的门槛踏平,后来见你昏迷,整个人像是......”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阿念喉头一哽,想起醒来时看到涂山璟通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对他的意义有多重。
阿念轻轻点头,忽然感觉一阵疲惫袭来。挽清见状连忙起身:“你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静安妃也示意阿念躺下休息,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阿念刚要闭眼,殿门被轻轻推开,涂山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该喝药了。”他在榻边坐下,将阿念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趁热喝效果最好。”
药汁的苦涩让阿念皱起脸,却还是乖乖一口口喝完。涂山璟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一颗蜜饯塞进她嘴里,顺势偷了个香。
“苦吗?”他低声问,额头抵着她的。
阿念摇头,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璟,谢谢你......”
涂山璟眸光一软,将她搂得更紧:“傻念念,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阳光透过纱帘,在相拥的二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