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住宿有些远离城镇,但回去的路途畅通无阻,似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那座令我心慌的广场,我们如同吟游诗人口中被骑士追赶的恶徒般窜逃,可我不明白,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海鸥已经不再鸣叫,转而几声猫咪的呜咽拉开夜的序章。
我看见她将屋门关上,连一丝缝都没有留下,「真是抱歉,我竟然没有想到」她说。
「想到什么?」我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她将斗篷脱掉。
「你是精灵啊!我怎么能让你就这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呢!」
这个镇子太小了,小到所有人都认识彼此,小到一滴雨水,都能激起千丈的浪花。
第二天的清晨,她照例出门,却在门口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黑猫。
它的后腿被划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淋漓,金色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来,只能徒劳的俯在砖石台面,难受与疼痛迫使它发出求救似的呜咽。
就如同在沙滩上救了我一样,她将猫儿抱回了屋,却不知,这次,她的善良将会害死她。
作为药剂师的女儿,她能够在祈祷上帝之外用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去治疗感染的伤口。
坩埚以及不够用了,她只能动用寻常用来炖汤的铁锅,如同炼金术士般往其间加入一些晒干的根茎类植物和其他一些放置在橱柜中瓶瓶罐罐里粉末。
于是一大锅浓稠的绿色液体散发出了刺鼻的气味与令人作呕的苦涩味道。
白色的烟雾自沸腾的锅中升腾,弥漫这点不大的空间所有的角落,她将在沸水中煮过的纱布沾取了些这古怪的混合物后将其敷在了黑猫渗血的伤口,猫儿痛苦的哀嚎声尖啸而出,纱布缠了一圈后压着伤口收紧,那声嘶鸣似乎已经耗费了黑猫所有的气力,现在只能发出宛若抽噎似的微弱气音,我忽然有些无力的心焦,因为我什么也做不了。
黑猫的后肢被纱布牢牢的扎了一圈又一圈,将最后剩下的一点打结后这位善良的姑娘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垂眸,在胸前画下十字,双手合拢「主啊,仁慈善良的,神圣的主啊,请您庇佑这小小的,可怜的生命吧,阿门。」
然而就在这时,锁紧的大门被粗鲁的砸开,人们最先看到奄奄一息的黑猫,冒着白色烟雾,仍在沸腾的大锅,绿色的粘稠混合物仍旧咕嘟咕嘟的沸腾,难闻的气味使最先进来的人捏住了鼻子,但并不妨碍人群爆发出愤怒与惊呼。
他们叫嚷着「女巫!」「该死的恶魔!」和「烧死她!」
愤慨的情绪将我淹没,就如同昨天被围观时那样不知所措,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对于愤怒的大人的胆怯仿剥夺了发出声音的权利。
我清晰的意识到我或许并没有在一开始的冒险前觉得自己已经拥有足够的胆量去如同故事中勇敢的骑士一般面对任何艰难险阻。
我太弱小了,甚至对于迫害连反抗都做不到。
暴怒的人们将所谓的女巫绑上了审判的十字架,黑猫被绳索绞死了,而我作为女巫的同伴,粗糙的麻绳同样套上了我的脖子。
在海难中落水时我尚且能够挣扎,但对于义愤填膺,怒目圆睁的暴民,我甚至被恐惧压的鼻尖酸胀,绝望流出眼睛,湿漉漉。
绞刑架在收紧,被捆上十字架的女巫高声的叫喊着,「你们不能杀他,他可是大海的精灵!是能够带了幸福的天使啊……」
火焰升腾,沿着她的衣角向上窜,眼泪扑灭不了柏油木燃烧的赤炎。
我突然感到心脏一阵的抽搐,耳边的嗡嗡作响,人们的议论声渐渐变得如同蚊蝇般微弱,在一片纯白无暇中,我听见天使吹响了号角,恶魔在熊熊烈火中,将她的灵魂拖进了地狱。”
“为什么?”我惊疑的抬起头,顺便将桌上仅剩的苹果派塞进嘴里:“她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还那么的善良。”
“因为她违背了誓言。”公爵叹了口气,这个糟糕透顶的回忆似乎令他看起来都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因为这个无关紧要的谎言她无法去往天堂,这都是我的责任。”
“……”我无言以对,只好赶紧过掉这个令人悲伤的话题:“那你最后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公爵看了我一眼,透润的蓝眸总算有了些许的笑意:“你可以猜猜看,噢,看看……”
他敲了敲怀表的指针:“现在都几点了,我真该去看看那些烦人的公务了,要知道,工作只会越拖越多,对了,稍微给你一个提示,永远不要小看故事里出现的任何一个人物。”
言罢,他攸地起身,临走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甜食吃太多不好,所以我要扣下你晚餐的布丁。”
“!!!”
布丁?不不不,公爵大人,它就只是一块布丁,它能有多少糖分?不能因为它是甜点就这样评判它,它……它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