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

“相思姑娘。”

君子白衣翩然出尘，行事端方有礼，性情也最是温润如玉不过，眼前的这位成羽上仙虽是出自仙师府，却与仙师府中的弟子大为不同。

“成羽上仙。”相思还了半礼，双手放在胸前，垂眸听着姬成羽的话，生疏得很。

姬成羽看着她，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一袭白裳缓缓走来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故人。想起记忆中的女子，姬成羽的心中不禁柔软了几分，连对着相思说话的神情都温和了几分：“这一路上，我们要途经不少凡间城镇，我听说相思姑娘极为向往人间，可以随意走走，不碍事的。”见相思局促，他遂微微一笑，“我虽奉顺德仙姬之命亲自押送鲛人前往鹿台山，却也并非并不通情达理之人。纪护法说相思姑娘喜欢凡间百态，左右赶路枯燥，相思姑娘可以与纪护法和洛姑娘一同前往。”

相思看着他的样子，又见他神色温和，不禁多问了一句：“那长意呢？他可以去吗？”

姬成羽听到相思提到长意，不禁多言了几句：“我瞧相思姑娘对那鲛人十分上心。只是相思姑娘要知晓，此物将被顺德仙姬送与阿凝。既然终是仙师府之物，相思姑娘还是莫要投入太多感情。否则，待到失去的那一日，会愈发痛苦。”他本是好心提醒相思，却不料相思并不这么想。

“长意他不是物件，更不属于任何人。”相思下意识反驳他，“他就是他自己，他应当做他自己，拥有自由，而不是沦为取悦谁的工具。”

姬成羽一怔，他看了相思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多了些许真心实意：“真像。”

相思好奇，遂问道：“像什么？”

“像我小师妹，阿凝。”提起这个名字，姬成羽整个人都温柔了起来，他低头宠溺一笑，提起她的时候，连周身的气息都是温暖和喜悦的，“她虽享尽四海八荒所有的尊荣，却从不因为天仙地仙之分而看轻任何人。她说过，世间万物皆为平等，亲如一家。天地诞育两族时，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如今也是一样。”

姬成羽是仙师的弟子，那他的小师妹，不就是……

相思了然：“成羽上仙说的，是庆成仙姬。”见姬成羽点头，她继续道，“我曾经听说过，四海八荒皆说，庆成仙姬是九天之上最仁慈的君主。她在的时候，地仙有自己的容身之处，身处北境，无罪的地仙从不需为御灵师的大肆追捕而日日担惊受怕。”她抿了抿唇，“可是如今……”

姬成羽叹息一声：“阿凝虽为仙姬，却性情温和，从不苛待地仙一族。昔日有她坐镇九天，天仙与地仙各自相安无事，四海八荒安静祥和。”想起如今地仙被排挤到无处容身的样子，姬成羽心中无奈，但仙师是他师父，他不能指责师父的不是。

师父纵容顺德仙姬凌驾于众仙之上，惹到天仙地仙皆怨声载道，可顺德跋扈，从不知悔改。顺德虽是他师妹，却贵为仙姬，他也不好指责她：“顺德仙姬的性情……”他看着相思道，“待阿凝出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着仙师府的横行霸道，他一直都是这么劝慰自己的——待庆成仙姬出关，重掌九天，一切便都好了。

“那倒也是。我听闻，众仙受苦已久，一心盼着庆成仙姬出关呢。”相思道，“只是，若庆成仙姬真的这般仁慈，她应该会放长意回东海吧？”

姬成羽倒是没有立刻反驳她，只是道：“阿凝极为在乎仙姬这个姐姐，对她的愿望，很少有不答应的，更不会拒绝她送的礼物。不过……”想起小师妹柔软的性情，他不禁露出一点笑容，“阿凝从来心善，爱护众生，若是鲛人真的想走，想必她是不会阻拦的。”

听到这里，相思的心瞬间放下了一半。可下一秒，姬成羽的话让她再度忧心起来：“可阿凝闭关已久，也不知何时才会出来。而顺德仙姬的手段……”他抿了抿唇，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半晌，终只是道，“我从前也有一个仙侍，与我相伴多年，最终被顺德看中——”他看向相思，语气凝重，“被带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庆成仙姬闭关已久，不知何时才会出关，在见到庆成仙姬得到自由之前，长意需得有命熬过顺德仙姬的折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