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纪云禾每日都很忙，大多数的时间里，相思都是自己待着，如今有了鲛人，便常常来思过窟看他。

鲛人对御灵师很戒备，哪怕林昊青以雷劫折磨他，他也不肯开口说话，但他对相思却并不排斥。

这一日，相思来见他的时候，他的鲛尾忽然就变成了一双腿。他懵懵懂懂的，似是不明白相思为何会突然红着脸转过身。他伸手去拉她，相思给他变出了一身衣裳，还是不肯转过身，磕磕绊绊道：“你、你快把衣服穿上。”

鲛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肯看他，但还是乖乖听话地穿上了衣服，浅蓝色衣裳穿在他身上，更显眉眼精致，芝兰玉树。

“小鱼儿，我告诉你，你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在女孩子面前光着身子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见他依然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也泄了气，只是对着他嘱咐道，“你听不懂也无妨，只要记住就好了。知道了吗？”鲛人乖顺地点点头，他的眸子里干净得好像一滩水，世间所有的肮脏与阴谋在他眼前，皆无所遁形。相思忽然有些内疚，她本不想利用鲛人，但逃离万花谷是云禾毕生的心愿，云禾救了她，她对她有恩，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这是云禾唯一的心愿，她实在做不到拒绝纪云禾。

相思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再去看他，取出给鲛人准备的吃食：“你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我听洛洛说你应当也喜欢吃鱼。”她打开食盒，将菜品一一取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准备了一些。你尝尝喜不喜欢。”看着鲛人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用手撑着下颚，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小鱼儿，你是怎么被顺德仙姬抓到的啊？她说是你先冒犯她，还打伤了仙师府的弟子，可我看你的样子，并不像她口中说的那样无礼啊。”她若有所思，“而且鲛人是海中霸主，见她想要抓你，你只需要转身回到海中就可以逃走了啊，鲛人入海，则三界少有敌手。你不应当被抓住啊……”

鲛人动作一顿，低着头，似乎有些委屈。相思连忙凑近他，却见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手里吃剩下的鱼骨架。她叹息一声，给他拿了颗果子：“你不想说便罢了，我不问了。”看着鲛人疯狂进食的样子，她连忙给他递了杯水，“你慢点吃，我不会和你抢的。”

她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鲛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忍了忍，她还是没能忍住，问道：“小鱼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

鲛人停下了进食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了相思的腰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腰间的珍珠。他不肯开口说话，相思便只能靠自己猜测，她摸上腰间的珍珠，正想说话，整个思过窟却突然升温，渐渐变得滚烫。

纪云禾匆忙跑进来，见了相思便要将她拉走，她来不及阻拦，下意识拉住了鲛人，三人一起往外跑：“云禾！出什么事了？”

纪云禾一边跑，一边和她解释道：“林昊青在思过窟外放了火。瞿晓星和洛洛去引开了守卫，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这样，你会触犯谷规的！”相思停住了脚步，拉住了纪云禾，“若是林昊青告知林沧澜……”

纪云禾救人心切，急迫道：“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

“让我试试。”

眼见铺天盖地的火焰在她面前燃起，高温灼烧，她双手结印，一双眸子倏然变成了金瞳，双手轻轻压下，不过短短片刻，思过窟里的火焰尽数被她收拢进掌心，化为一股云烟，转眼便消失殆尽。

面纱骤然飘落，含霜履雪、冰清玉洁，鲛人下意识动了动唇，他无声地吐出二字，却是——“汝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