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

相思隐身入了思过窟，见到鲛人时，他仍然闭着眼，还未醒来。相思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落在他的腰腹处，那里布满了狰狞的伤痕。她不知为何竟觉得心疼，取出药粉为他上药，又将他的伤口小心地用衣带缠好。她没有发现，鲛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她的动作。

待相思替他上好药，抬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醒了。她下意识后退两步，差点摔倒：“你、你醒了啊。”

鲛人并不开口，对着她吼叫一声，眼中满是戒备。她没有再上前，反而后退了两步，示意自己无害：“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给你上药。”见鲛人不再像之前那么抵触，她的目光落在鲛人被金箭钉住的尾巴上，小心翼翼地靠近，“我帮你把金箭拔出来，好吗？”

鲛人看着她，她蒙着面纱，看不清面容，腰间坠着一个婴儿巴掌大小的珍珠，鲛人的视线一顿，猛然挣扎起来，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未曾开口。他看着相思的目光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怀念，似是喜悦，又有些哀伤。让相思的呼吸一滞，下意识想要逃开。

她抚上心口，半晌，她靠近鲛人，手覆上了鲛尾上的金箭：“可能会有些疼，你莫要挣扎，会没事的。”她一边安慰着鲛人，一边去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了抵触的意思，心中有些好奇，却也并未询问。金色的仙力覆满金箭表面，她并没有立刻拔箭，而是仔细地查看了金箭一番，“原来是加了禁制，若是旁人拔箭，不仅会伤了你，还会惊动少谷主。”话虽是这么说，可她并未退却，反而看向鲛人，“你相信我吗？”

鲛人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珍珠上一瞬，无声地点头。相思见状一笑：“别害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她将头转回去，肃容看着金箭，聚精会神，金红色的火焰自掌心腾起，一点一点吞噬那支穿过了鲛尾的金箭，一层一层仙力叠加上去，直至将那支金箭焚烧成灰烬。

纪云禾进来的时候，相思刚取出药粉给鲛人上药。她看了眼金箭：“相思，你将金箭拔出来了？”她也没问相思是怎么进思过窟的。从她救下相思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相思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她那段早已被忘却的过去，一定不同寻常。

“是的。这箭早晚都要拔下来的，早一些拔，他也少吃些苦头。”相思看着鲛人，站起身，“再修养一些日子，尾巴应该就能养好了。”她取出一个药瓶，递给鲛人，“这个也是疗伤的，很有效的，你赶快吃了吧。”

鲛人没动，他的双手都被绑在了石壁上，戒备地盯着纪云禾。纪云禾看了眼他，伸手取过相思手里的药瓶：“我来吧……”她欲上前，却被鲛人的咆哮声逼了回来，她皱眉抱怨，“我说大尾巴鱼，你有没有良心啊？我可是为了给你喂药啊，又不是要害你。”

“云禾。我来吧。”相思取回药瓶，从瓶子里倒出一颗丹药，走近鲛人，“我只是想给你治伤，不会伤害你的。”令她们惊讶的是，极度排斥纪云禾接近的鲛人，面对着相思，竟然并不抗拒。丹药喂到嘴边，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相思一眼，张嘴吞了下去。

相思取了腰间的另一个玉瓶，将瓶口抵在他唇边：“这个里面是清水。鲛人喜水，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鲛人顺从地喝下，并不反抗。一双眸子动也不动地盯着相思。

纪云禾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相思——鲛人似乎并不抵触相思。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离开思过窟回去的路上，纪云禾和相思说起了此次和林昊青比试训鲛的事情：“顺德仙姬欲以此鲛人赠与庆成仙姬作为生辰贺礼。她答应会实现获胜者的一个心愿……”她摸了摸脖子后面的寒霜，压低了声音，“也许，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逃离万花谷的机会。

相思是有些了解纪云禾的，她下意识摸上腰间的珍珠：“云禾……想要我做什么？”她不愿伤害鲛人，但她相信纪云禾的品性，她是个善良仗义的姑娘。

纪云禾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像今天这样就够了。”相思是个很善良的女子，她对鲛人抱有善意，只要她一直像这样，纪云禾相信，她一定能完成顺德仙姬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