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昐指尖捻起一枚银针,在烛火下映出一点寒芒。她闭上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方才在凤仪宫的每一个细节。
皇帝的戾气,他的挣扎,他强行冲穴时脖颈暴起的青筋,以及……他最后那个颤抖的问题。
“那孩子……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不是一个暴君该有的脆弱。那里面藏着太多东西,像一团被搅乱的丝线,愤怒、痛苦、还有一丝……她无法确切捕捉的,近乎哀求的绝望。
“有意思。”慕昐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冷静的算计,“失忆的设定,看来不只是护身符,还是一把能捅进他心窝子的刀。”
她不再犹豫,银针轻巧地刺入自己手臂的几处大穴。微弱的刺痛感传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内力在经脉中缓缓流淌。
这是这具身体自带的武功底子,稀薄却精纯,像一个沉睡的宝库,等待着她去唤醒。
她需要尽快掌握这股力量。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只有自己,才是最可靠的武器。
与此同时,凤仪宫的狼藉被悄无声息地清理干净。
皇帝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坐在书案后,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阴鸷。
一名黑衣侍卫如鬼魅般出现在殿内,单膝跪地:“陛下。”
“查。”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去查三年前,我不在的日子里凤鸾宫的每一个细节。所有相关的人,无论是宫人还是禁军,全部找出来,朕要活的。”
“是。”
“还有,”皇帝顿了顿,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去查慕昐的娘家,三年前至今,所有的书信往来,人员变动,尤其是……她那个一直爱慕待在边关的堂兄长,慕骁。”
“遵旨。”
黑衣侍卫领命退下,殿内重归寂静。皇帝拿起一本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慕昐那句“另一个故事”。
她是在暗示什么?暗示她若想起来,局面便会逆转?还是在用他最深的恐惧来威胁他?
他烦躁地将奏折扔在地上。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分析。只要一想到她,那该死的失忆,那个孩子……他的心就乱成一团麻。
“来人。”他沉声喝道。
贴身太监总管李德全连忙小跑进来:“奴才在。”
“传朕旨意,让钦天监择个吉日,皇后……复位。”
李德全浑身一震,险些没站稳,以为自己听错了:“陛……陛下,您是说……”
“朕的话,你没听清?”皇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办!”李德全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心中翻江倒海。这位陛下,前一刻还恨不得杀了皇后,下一刻就要让她复位?
这君心,真是比九月的天气还难测。
消息传到坤宁宫时,慕昐正在用银针为自己梳理经脉。
听到宫女的通报,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取下银针,唇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
“复位?”她轻笑一声,“看来,皇帝陛下是坐不住了。”
他急于将她重新推上后位,无非是想用这天下最尊贵的牢笼来困住她,让她成为他的人质,一个能随时拿捏的“皇后”。同时,也是在向朝野宣告,他皇帝,依旧掌控着一切。
“可惜啊……”慕昐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我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掌控了。”
她需要盟友。一个足够强大,能与皇帝抗衡的盟友。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只在原主记忆碎片里出现过的,常年驻守边关,威名赫赫的兄长,慕骁。
原主记忆里,这位兄长性情刚烈,与她这个妹妹感情极深,当年她被废,慕骁曾一怒之下欲回京质问,却被一道圣旨死死按在了边关。
“慕骁……”慕昐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看来,是时候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好兄长,送一份“大礼”了。
她转身,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笺。这不是宫里用的贡品,而是她偷偷让心腹宫女从宫外买来的普通纸张。
她研好墨,提笔写下。
信的内容很简单,没有称谓,没有落款,只有一行字,字迹却刻意模仿了原主的笔迹,带着一丝熟悉的娇憨与急切。
“兄长,速归。妹有难,唯你可依。”
写完,她将信纸小心折好,放入一个不起眼的香囊中。这个香囊,与她身上那个装着银针的一模一样。
她叫来那个心腹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将香囊交到她手中。
“记住,务必亲手交到慕将军手上。若有人盘问,就说这是你家乡的平安符,祈求将军平安的。”
宫女重重地点头,将香囊紧紧贴身藏好,趁着夜色,消失在坤宁宫的后门。
慕昐重新坐回软榻,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
“小家伙,妈妈给你找了个靠山。接下来,就看你这位舅舅,是不是个真英雄了。”
她知道,这封信一旦送出,就注定了她要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