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TC基因治疗中心主楼矗立在雨夜中,通体覆盖着自洁合金和特殊玻璃幕墙,在湿漉漉的路灯光线下反射出冷硬而疏离的光芒,像一块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内部通道空旷,脚步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回响。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菌环境特有的、混合了消毒剂和精密仪器冷却液的冰冷气味,挥之不去。偶有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匆匆走过,面孔在顶灯下显得模糊而缺乏温度,视线短暂交汇时,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和疏离。
Drug-A操作舱的金属气密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低沉的嗡鸣。世界瞬间被隔绝在外。舱内并非纯粹的寂静,而是充斥着高效空气净化系统低沉的嘶嘶声,以及精密仪器冷却液循环时极细微的流水音。空气冰冷干燥,带着过饱和的消毒水和金属离子的味道,吸进肺里带着一种非自然的洁净感,几乎要冻结鼻腔黏膜。
纯白色的墙壁和地板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刺目的冷光,将一切都映照得纤毫毕现,却毫无温度。巨大的操作台、复杂的管道接口、闪烁的指示灯……这里像一颗被冻结在无菌冰壳中的机械心脏,冰冷、高效,记录着死亡。
顾晏穿着标准的蓝色无菌防护服,连体式,拉链拉到下颌,脸上戴着半透明的呼吸面罩。这身装束让他本就冷峻的轮廓更添了几分非人的疏离感,像一台精密的探测仪器。
他正半跪在操作台下方,戴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静电吸附棒,收集着缝隙里可实验室内部清洁机器人收纳槽内残留的微尘。腕式光脑投射出的淡蓝色扫描光束,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冷硬的线条。
燕绥之同样穿着防护服,却似乎并未被这身装备束缚住骨子里的优雅。他斜倚在操作台边,指尖在悬浮的光屏上快速滑动,调阅着操作舱日志副本。
“篡改时间戳的底层指令残留……”燕绥之的声音透过面罩内置的通讯器传来,带着一点微弱的电流杂音,却清晰地在顾晏耳畔响起,“手法很干净,用了三层跳板,最后落点在……GTC内部公共休息室的匿名终端?” 他微微蹙眉,指尖在光屏上点了点,“有意思,看来这个人很熟悉如何藏在人群的盲点里。”
顾晏没有抬头,专注地将收集到的微尘样本密封进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透明证物盒。“休息室终端无固定使用者,监控覆盖存在死角。” 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平稳依旧,却多了一丝防护服阻隔后的低沉质感,“目标明确,反侦察意识强。”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无影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防护服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他走到燕绥之身边。两人靠得很近,防护服几乎要贴在一起,隔绝了体温,却阻挡不了彼此气息在狭小面罩空间里的微妙交融。
“顾晏?”燕绥之抬起头,微微愣神。
顾晏伸出手,用戴着厚厚橡胶手套的指尖轻轻拂过燕绥之防护服袖口上沾染的一小块极其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棕色颗粒。
“有残留。”
“顾律师真是明察秋毫。”燕绥之低笑,电流杂音也掩盖不住他声音里的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他微微抬起手臂,方便顾晏的动作,“那劳驾,帮我清理一下?”
顾晏没说话,只是用另一只手从腰间的工具袋里取出一个微型静电除尘器。他打开开关,发出轻微的嗡鸣。戴着厚重手套的手指,动作有些笨拙地捏着除尘器的头部,极其仔细地、一遍遍拂过燕绥之袖口那微不可察的棕色颗粒。
燕绥之微微侧头,隔着两层冰冷的防护面罩,迅速地、蜻蜓点水般,用自己的面罩“碰”了一下顾晏的面罩。
“叮。”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仪器噪音淹没的脆响。
“连接成功。”燕绥之笑眼弯弯。
“嗯,那你是我的了。”顾晏带着笑意,低垂的眼睫,在眼窝处上投下小小的扇形阴影,平时的冷意一扫而空。
菲兹小姐要是在现场,肯定会发出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