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

沈九做了个好长的梦，意识昏昏沉沉间，往事一点点划过脑海

从幼年乞讨遇见岳七的那一刻，再到为了救下岳七被买进秋府，还有那句耽误了他一身的约定

“小九，你要等我，等我学业有成，就回来接你！”

呵

学业有成……

岳七惯是会许下诺言，只是他从来不曾兑现过

小时候他说回来接自己，他没来，长大后要他赶紧滚，他偏偏要来

玄肃的碎片落在沈九眼前那一刻，沈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空了，没人会为了一个人渣丢掉性命，除了岳清源，不对，是岳七

傻子……岳七就是个傻子！

好人都让他做尽了，让他怎么还？沈九无不怨恨地想着，凭什么岳七总是要做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即使怨恨岳七失约，沈九也从未想过他要用性命偿还

洛冰河折磨沈九，是希望沈九能够服软，沈九对待岳七又如何不是如此？空等那么多年，怎么岳七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揭过去？他把他当什么？

一生一世的义气，说的那么好听，亦是沦为一句笑话！可笑他在秋府痴等多年，就像沈九这个人一样，都沦为了世人口中的笑话！

我给过你机会的，我给过的……

岳七脾气好得过分，但对当年的事只字不提，任由他乱想，就连借口都不屑于找

所以这些年，即使发现端倪也会下意识地忽视

本来，可以一直这么过下去的，虽然没有释怀，但是苍穹山也算得上沈九这种人的一片归所

直到那个被他仇视的小弟子回来

四派联审后，幻花宫水牢中，无论多残酷的刑罚，对沈九而言，也不过是当初秋剪罗玩剩下的，秋剪罗惯是喜欢把他做人的资格按在地上狠踩

所以，皮肉上的责罚对沈九来说，简直不痛不痒，洛冰河对他的折磨也就那样了

直到……

直到玄肃断在他眼前那一刻

起起伏伏，悬了半生的心，原本是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吊着，摇摇欲坠

那根线突然断了，心也跟着落进深渊中

岳清源死了，为了沈九，死了

好像那时，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誓言什么义气什么失约，都不重要了，沈九只希望洛冰河在和他开玩笑，只希望岳清源还活着

不管怎样，活着，然后远离沈九这种东西就好

是他嫉妒成性，是他自私狭义，是他自哀自怨，可这和岳清源有什么关系？

他本该是仙盟正道的首领，谦和有礼，温润如玉，那么美好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他这种阴沟里的老鼠丢了性命……

岳清源，不值得的

他好像看见，朔月寒冬，一片白雪中，岳清源的血流红了大片晶状雪花，混着他血水的雪被温热粘稠的血液消融而下，远远地望见他早已空洞的眼眸

沈九从不认为自己这条命有多值钱，但是能活着，谁会期待死亡到来？

沈九从未有过一刻像如今这般想要死去，不为什么，就是偿还岳清源的姓名。岳清源本因守护修真界万千人的生命，就算战死，也是死得其所，却为了他来赴这场必死之局，最后尸骨无存

甚至当年那场迟来的真相也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显得更加可笑可悲

为什么回不来，都是为了沈九，为了快些回去，走火入魔，为了去接他，以命入剑

岳清源死了，沈九便也整日浑浑噩噩，他看着洛冰河将自己带出水牢，替他接上手脚眼睛，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只是沈九 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