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回首

沈九以前说过，他们并不不合适

洛冰河尚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何况洛冰河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固执

他和沈九之间，分分合合纠缠了大半生，最后还是以沈九的死亡画上了句号

洛冰河不会爱人，因为没人教他，沈九不会爱人，因为他的心早在秋府就被碾碎了

大约没有人会对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第一印象就是怀揣恶意吧，洛冰河那副皮囊，真真是生得太好，尤其是那双惯会骗人的眼睛，黑鸦鸦的眼睫下湿漉漉的眼睛

光是看着便是摄魂勾魄，更别说这双眼睛的主人还会贴近耳边，温柔地吐露着呼吸，然后轻声诉说着深情厚谊，哪怕是陈词滥调从洛冰河嘴里冒出来都是深情款款，别说他专心哄人时软和下来的眉眼，完全让人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请求

小魔尊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装得很好，唯有沈九，只要沈九稍不顺他，来上一顿鞭子都是一种赏赐，用天魔血硬生生吊着那人一口气，冰冷而锋利的刀尖滑开血肉，一道道血嗞喇呼的口子被挑开，然后烧红的铁块烙印其上

直到那人撑不住再次对他破口大骂，洛冰河都会笑得很开心，沈九越凄惨，他就越开心

洛冰河原本以为沈九会这样老老实实任他折磨到死

哦

当然了，魔尊大人不会要他死

“叮当——”

金属掉落在地，段成数截黑色长剑的倒影落进沈九眼眸中，那个人魔疯了一样对他嘶吼着，他从未见过沈九那般生气，心中缓缓生出一丝后悔，又被沈九那一句“杂种”砸得稀碎

他撕去了那人的手臂，血肉模糊间，凄厉的惨叫混着缓了一口气之后的笑声，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洛冰河不知道他笑什么，只是无端地愤怒

热血上头，另一只手也按上了那人还算完好的一侧臂膀，在血液和惨叫声中，又一条胳膊横飞而出

沈九这回连气都喘不动了还在笑……

“你活该！因为你就是个不懂感恩的畜生！你就和你那娘一样，下贱！”

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了

等他回过神，沈九已经被他活生生撕掉了双手双腿，眼睛就这么直直地，不带丝毫感情地望着他

洛冰河的心随着那眼睛顿时也凉了半截，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被自己推远，直到再也找不回来

水牢那段血淋淋的回忆，洛冰河恨不得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他忘不了沈九看他如同陌生人的眼神，也忘不了沈九醒来后常年死灰般的双眸

他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不是将沈九关进水牢凌虐折辱，而是杀了岳清源

岳清源对沈九很重要，洛冰河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岳清源一死，沈九也会跟着去死

“师尊……你看看我，你看我啊……”

祈求，他卑微得一如清静峰上希望他能给他一点眼神的少年，只要师尊看他一眼，少年就能高兴得忘记所有受过的委屈

沈九坐在床榻上，双眼没有焦距，只管盯着自己放在锦被上瘦成皮包骨的手指

“师尊……”冰冷的水珠滴在惨白的手背上，微热的脸颊贴在他手上，隔着水汽看着日渐憔悴的仙人，“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理我，哪怕看我一眼，就一眼也好……”

“……七哥……”

沉默片刻，洛冰河的心被这简短的两个字刺得千疮百孔

他强笑着去扯师尊的衣袖:“师尊，他不在了，你、你看我呀，我不比他差的……他能给的，我都可以做的……”

嫉妒，嫉妒得发疯，嫉妒到无能为力，他知道他在沈九心中从没有分量，他不在乎！他从来就不在乎，他自然有的是办法让沈九心中只有他

但是岳清源不一样，沈九就算被他清洗了记忆，下意识依赖，轻声喊出口的名字也是:“七哥。”

“为什么，你别……师尊你别这么对我、求你了……”

“……还给我。”

“岳清源，你把他还给我……”

“把七哥还给我，你还给我啊！”

没人知道他有多嫉妒岳清源，洛冰河也不明白，失约的岳清源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沈九的原谅，而自己在沈九心中则永远是杀害岳七的罪人

洛冰河有时候也羡慕已经是死人的岳清源，他用性命换来了洛冰河得不到的愧疚和原谅，还带着沈九的心一起埋葬

洛冰河知道，岳清源就如同一道天堑隔绝着他和沈九，他除了待在一端再无法逾越半步，更不要说走进沈九心里，沈九不恨他都是奢望

他在绝望中做下了艰难的决定——救下岳清源

他真的没有办法了，没了岳清源，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去弥补他和沈九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