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猎妖师（上）

“……再瞧见那柄细剑上，正正挑着个人头,那杨二小姐惊诧极了，向后一倒，灰墙顿时塌了，露出堆森森白骨来……”

一折终了，我驳口拍了醒木，震得满堂寂静，台下便有听客不满。

“怎得又卡在这地方了?”

我笑了笑：“最后几折啦，明个早些来。”

掌柜乐得合不拢嘴，插进散场的人流里向我挤过来，中间小二拿着笸箩向客人打钱时我瞧见了，满满一下子，就算其中十之四五都拨给我，掌柜也赚了不少，看我如看摇钱树，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笑靥如花。

我打了个寒战，收拾好家伙什跳下台来。

来这里说书实在意外，这家茶楼原本请的先生尸体在正月末从河里捞上来，结案时说是醉酒跌下去的。死者为大，掌柜的不好骂那贪杯的先生，可原定的名单中出了空子，城里的其他角儿又排满了，他只好大骂是酒挡他财路。骂得有些大声，正巧叫我听到，我费力咽下嘴里的扣肉，捧着馒头窜到他跟前：

“叫我上去，定给你招客叫座。”

说书场上规矩，入门是要递帖子，接生意是要先摆知谢师的。我看着小，不像是能出师的年纪，那掌柜相当怀疑， 上上下下扫我好几眼，旁站的请事原想推他相熟的人来,便开口盘问我:“小兄弟师从何人?

我哪里拜过师，眼珠子转了转，随口诌道：“砾城的铜牙李嘛。”

这俩人面面相觑，自然对不上铜牙李的名号，叫他二人再想起什么来问我，我就没那个自信再诌出个一二三来了，只好趁势逼上去：“听我讲段不就好了，不行再换咯。”

得了掌柜的点头，请事也不好多说，叫人备了醒木折扇再加一手绢。因这不是正经开书，我便简单就着扇子讲了两句引场词儿，规矩到位，掌柜的脸上就有了笑模样。

我斟酌一番，挑了三侠剑的一折去讲，半时辰后醒木一落案，门外传来几声喝彩。

我与他二人都扭头去看，门外不知何时堆了几个灰衣短衫的伙计，见我们看过来，不等掌柜的发出嘘声，赶紧跑了。

掌柜的倒是满意，不过面上还是有些犹豫，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再下一记猛药:“四六分账，我拿四。”

这下请事也劝不住了，掌柜的眼里迸出喜色来，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就这么定了！”

定下来了，我两天一说书，连着两个月一转，账一场一结，免得我拢不住座儿，四六分账我分得四，掌柜偶尔高兴了便五五开结，不过说书场子大多三七下账，艺人拿七，算下来依然是他赚。

原本我上台时下头客人不卖面儿的，我琢磨着要先揽住客，开书就开了济公传，我人身条压点，讲书口白好，叫人听得明白，还会使扣拿人，久而久之座儿就起来了。名号打出去，我再开始编书，两个月快过去，那掌柜竟还有些不想我走。

那日他开庆功宴，我不等他挽留，先举起杯子：“ 多谢掌柜收留，给我在永安城留了个落脚点地方，不过逗留时间太长了，下月便要去投奔亲戚啦。”

他听出我话外意，摇头晃脑满是惋惜，倒还是敬了我一杯酒，同我讲江湖再见后会有期。这次差我来的是一个姓梁的掮客, 自从我接掌了那个人的生意，便由他来给我递信。

半年前有人曾称看到永安城上空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大蛇，这话说出来不利皇权，马上就被压下来。事情过去三月不到，姓梁的掮客便给我传信儿，说皇城永安出了只蛇魔，叫我去探。

我道驱魔的事不归猎妖师管，想回绝过去，但他的意思是叫我只探真假深浅不必做事，毕竟蛇成的魔和魔聚集成蛇的后果大相径庭，不过主因还是这节骨眼上只有我不要命，敢放弃搭伙，一个人查这永安蛇变。

我来了永安，借从天香园混出来说书人的身份打听了两个月，终于查出些蹊跷来。

于是，这天我便窝在画舫里，喝着小酒吹着小风，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