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谁人不知吾剑

流云峰崖畔。

面朝云海阖眸盘膝而坐，摘了腰间长剑连鞘一起横于膝上，双手各按带鞘长剑的两端。山崖之上，常有大风起，此刻风起，云海便随之翻涌，蔚为壮观。

山风凛冽，衣袍发丝随之鼓荡飘扬。睁开双眼，观云海翻涌之景，面露笑容。蓦然想起少年时曾背着先生买过一本写江湖庙堂的话本小说上有一句写剑客的诗句：“剑出摧山五岳倒，横剑膝前望天门。

少年时只觉得前半句好，气势磅礴，一剑摧倒山岳，想想就觉得霸气。如今再想起，前半句依旧好，还是气势磅礴，霸气绝伦。而这后半句，似乎更有意思些。

想起少年时，便由不得不想起那个老秀才。

那时老秀才知道了学生不想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而是想去练剑走江湖。老头子气坏了，直骂脑子进水。他说练剑练得再厉害又如何？真练成了山上剑仙，练到了一剑可摧山岳又能怎样？还不是一介匹夫，一人一剑，又能平多少世间不平事？唯有读圣贤书，以圣人学问教化众生方是大道。

少年时脾气犟，不觉练剑有何不对，不过到也没觉得老秀才说的就错了。只是被老秀才用戒尺打得惨了，便顶嘴了一句：“儒家有三学宫，七十二书院，不说圣人，只说君子贤人何其多也？一本本圣贤书流传于世，传下那么多的圣贤道理于天下，也没见这世道变好多少。”说完便又挨了一顿戒尺的抽打，只是打完后，老秀才有些悲伤，再没说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一时气话，是真伤到了老头子的心了。

从那处陋巷学墅中收回心神，再看云海，风已定，云海也安静了下来。

“先生，学生至今，以手中三尺剑，已平三千不平事。不多，但学生一直在做。”低头望剑，声音恭敬轻声言语，就如少年时，与先生禀报课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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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群山之上，有剑仙御剑而过，披星戴月。

南渊剑阁山门前，有少年倚靠着山门前的问剑碑痴痴望着天上月，想着心上人。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少年脚边，有两只不大的酒坛子，一只空了，一只还剩下大半。

天上月远在天边可入眼，心上人近在眼前不可及。

御剑落于山门前收剑入鞘，走到少年身边坐下。

“怎么？那姑娘还是不喜欢你吗？”

少年愈发伤心了，一张俊秀的脸皱了起来。他有些哽咽着说：“掌门，你说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啊？那个穷书生哪里比我强了？”

身体后仰躺在登山的台阶上，双手枕在脑后。

“一位好姑娘不喜欢你，一定是你还不够好，等到你哪天觉得自己足够好了，姑娘兴许也嫁了人。然后连她的孩子都可以出门打酒了，在路上见着了你，喊你叔叔，那会儿，也别伤心，是缘份错了，不是你喜欢错了人。记住，在那位姑娘嫁人之后，就别纠缠不清了，放不下就把那份喜欢藏好，都放在酒里。每次喝酒的时候，多念着点她把未来日子过得好，别总想着什么她日子过不好，回心转意来找你，那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喜欢一个姑娘。”

少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一手抓起少年喝剩下的那大半坛子酒，往嘴里倒了一口。是那山下酒铺的酒水，最便宜的那种。饮尽酒水后，便静静望着夜空，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了一些故人，往事。

记忆中有个姑娘，眉如远山，她很好看，她还很好。

南渊剑阁山门前，一大一小，一躺一坐，各有心事。

良久，少年起身擦去眼角泪水，抽了抽鼻子。他说：“掌门，我懂了。以后我会变得更好的。争取以后再遇到喜欢的姑娘时，我足够好，好到她能喜欢我。”

“孺子可教也。嘶……你这臭小子都已经再想下一个姑娘了？挺花的啊，那姑娘看来是早早看出了你的本质，才不喜欢你的。”

翻身改为侧卧。少年挠了挠头，没有说话，其实他是听进了那番话的，所以他才只是想着将来不再错过。只不过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无人可知，只不过从今往后很多年里，山下酒铺又多了一个少年酒鬼。

之后一大一小并肩登山，一路有说有笑。

“掌门。有一事不明。”

“嗯？”

“你打了五百年光棍了，刚才那番道理你是怎么知道的？也是书上看的？”

“滚！”

深夜里，有一个少年郎，咕噜咕噜滚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