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

他是鸟。

他渴望着自由。

小时，他以为自由是脚上没有镣铐；长大一些了，他以为自由是打开的金丝笼；后来，他才知道，自由是王宫外广袤的天空。

可是他见不着啊。

“瞧瞧，这是只多漂亮的鹰啊！”

那群人又来了。他们穿金戴银，脸上的油比手指上的钻石还闪亮。他厌恶地撇过脸去。

然后他听见了他们用蹄子抹他的笼子，闻到了用香水也掩盖不住的，涎水的恶臭。他强忍着恶心转过头，任由自己看着他们的眼神变得狠厉充满戾气。

反正他们是喜欢的。

果然。

“这眼神，啧啧，犀利！陛下您真是养了只好鹰啊！”

他看到国王笑了，自豪地仿佛这是他的所有物，满脸的褶子堆在一起。

然后打开笼门走了过来。

他嫌恶极了，两翅一展便腾空而起，逃脱了国王的抓捕。

那双手多脏啊。

那双手摸过旁边侍女的臀，揽过大臣女眷的腰；那双手下过无数命令，沾着血液，裹着骨灰，缠着万千生灵。

万物通灵，每当他靠近这双手，就连心脏都在哀鸣。

国王一下没抓住他，不禁有些恼怒，怎么都不敢想象一只鸟居然敢躲避，晃动着一步步跑过来，朝他伸着两只手，一下一下地扑着。像只渴望苹果的驴子。

可他是鸟，不是被捧在手心抚摸的猫，他是天空的使者，是风的具象。

他拥有着独一份的恩赐，却被迫困在地面上与污泥浊水共舞。

不该是这样的。

他发了狠，一瞬间从屋顶俯冲而下。国王的手在一瞬间鲜血淋漓。

国王吃痛彻底生气，脸上的褶皱弹跳着展开，嘴巴大张着想要召下虐杀他的命令，可话在嘴里滚了三滚却仍然惦记着邻国的威胁，没敢杀这只珍贵鹰种。浑黄的眼球转了一周，找到了泄愤对象。

“驯鹰师指使鹰伤害国王，意图谋反，处拉架之刑……”

从未有一天，他想过那个有着温柔目光的人因他受到伤害。

他害怕，他恐慌，他看到在某个角落，那个人看着他无奈又悲悯的眼睛，翅膀沉重地下坠。

那个人被带出去了。那个人将成为一堆残肢断臂。

脚上的镣铐将被重新锁上，金丝笼将重新成为他的居所，广袤的天空将重新与他毫无联系。

他将失去他仅剩的慰藉与自由。

他嘶鸣着，曾窝藏着的野气牵引着他躲过惊叹紧张的人群，跨过华丽贵气的殿堂，直冲向道路尽头无尽的夜色。

那是属于一只鸟的自赎和解脱。

他听见国王指挥着士兵准备开枪，不然难以逃脱邻国的苛责和为难。

“砰－－”

我是鸟。

我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