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1949年9月2日，欢呼雀跃的锣鼓响彻在大街小巷的上空，到处张灯结彩，就像过年了一样。人群的山呼海啸，庆祝的歌舞升平，从清晨开始就逐渐淹没整个半岛的各个角落。

在南北方的冲突碰撞愈演愈烈之际，这是唯一的共庆时刻。

“想不到，我们把日本人赶跑的那天，已经过去四年了。”

郑遥南双手靠在窗边，看向远处的云山市区。本就经过十数年战事，现在又在钢厂做了四年工的他比别人苍桑许多，现年二十八岁就有了四五十岁中年人的样貌和成熟，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是一声声叹息。

“一群侵略者滚出了朝鲜半岛，另一群披着解放者外衣的侵略者跟着就来了。”

“您老又开始叹息了，整天指这指那。你弟的信，是不是太久都没他消息了？” 海龟直接把信丢到床上，“拿去看吧，也不知道咋回事，三个月前写的现在才到。”

“哥，老弟长时间都在边境驻守，所以一直没给你写信。你的信，我也都看得少，或者没看。现在结束了这一阶段的任务，会有三个月的后方整顿，九月我们就要去东海岸的束草了，那可是你一直梦想要去的地方，当然我也是。我们家买不起那种能把景色固定在纸上的铁盒子，我希望你也在这。”

遥南慢慢念道，不过舍友们可不买账，他们都想，更期待听到边境的故事。于是他只好默不作声，直到看到了望南所说的冲突的事情。

“我们和他们的边境冲突事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损失，虽然南方不断对我们挑起事端，但我们自打河谷那天开始就一直禁令进行报复，现在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大，以至于开始煽动我们当中的出生在南方的人反叛……我们的排长就是个南方的，他不但叛变还打死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自打河谷之后就只能听到一点点风声，没想到已经这么严重了。”翘脚哥等人表情略有惊愕，“南边的越来越嚣张了！”

“我弟这毛孩在迷茫，他认识的熟悉的人先后都死在冲突里了，为什么我们不直接跟他们宣战，直接把他们揍趴下，实现统一……”

“要我我也忍不了。但没办法，本是一脉相承的一家人，流着同样的血，享受着一样的山川湖海，长着一样的面孔，就像亲兄弟一样。但，为什么非得被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怂恿着干个你死我活呢？”

“苏联人，美国人，早都走了。自己的地盘没人管了，南北谁都想统一半岛啊。照实力来说，我们已经超过南方了，还是我们一直不愿意动武，尽力在争取和平。兄弟之间的事，不和平解决，而是大打出手，不是给别人看笑话吗？”

“呦，海龟，讲的真好，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啊？”

“……”

遥南很快写好回信，劝勉弟弟和其他战士们快点走出阴影。“照着乌龟速度，这封信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今天全国都放假，也只能明天再送出去。”他心想，把信装回原来的信封里，搁在一旁。

“快点好起来吧，我的蠢货老弟。”

望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望南和自己的战士们，还有二排的其他人坐在海滨的石堤边发呆。

“咱们班……不，是咱们二排已经好久都没出任务了，是吧？”老李问道。

“嗯。”

“凭什么三班班长就这么做了我们的排长啊，凭什么？班长，我觉得你更适合。”

“我还太年轻，连长不信任我。三班长见过更多的血，比其他几个都适合。”

束草的风似乎锐利了不少，这对于来自西海岸的士兵们来说，皮肤总是感觉干巴巴的，莫名的口干舌燥更是常有的事。东海岸群山纵横，平地稀少，但束草的雪岳山和大海还是让这些人民军战士们爱上了这里。

“这么久了，老哥也不写个信送回来，可能他还是觉得我太幼稚了吧。”望南站起身来，拾起一块石子就往海里抛，溅起一阵热烈的水花。

“现在每隔两三天就会有思想学习，看来也是要牢固我们的立场，不让叛变的事再发生啊。”

“何止我们，这事之后，据说全军都在紧抓思想。奶奶的，这几天我喊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谁谁谁万岁，那个谁谁谁万岁什么的。不喊还得挨批！”

“学这些有什么用？杀敌最重要！”

“嘿，我想去下光丁里最前沿，跟兄弟部队一起杀南朝鲜人，给死去的人报仇！”

“我也想去！”

“要报仇，我们是不是要先有计划？以往都是他们先动手，这次不得让我们反过来挫挫他们？”

正巧有一些战士在高声谈论复仇事宜，望南一听便来了兴趣，加入了和他们的谈话。这谈话也吸引来了其他班长，连排长都过来了。圈子越谈越大，不由得让他们摩拳擦掌，准备偷偷搞出一个大动静。

当夜，两艘轻舟悄悄出海，往南边挪去，岸上十多人也在月黑风高之下，摸着前往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