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

在一封封来往的书信里，时间转眼就到了1949年，这是决定南北双方，也是世界格局大变化的关键一年。

1月15日，清晨的三八线上。

朝鲜人民军第4师13团3营的士兵们伸了伸懒腰，打着大大的哈欠，早已零下的气温促成了哈气成雾。

积雪覆盖着驻地，士兵们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脚印。3营排成整齐的队列，步出营地，前往最前沿同保持了数夜戒备的2营接防阵地。

“班长。”一名年纪轻轻的士兵眯着双眼，看向郑望南。

“怎么了？有什么事？”

“你说咱们有必要保持这么高度的紧张吗？南方人真的敢打过来吗？”

望南思考了一阵，答道：“这我可说不定。今天这么戒严，万一有天真来了，我们就不会慌张了。”

部队行走在林间小道上，冰冷的露水凝结成片片小雪花，打在战士们土黄色的军装上。

道路上的稀泥都冻在了一块，时不时有人脚底打滑摔倒在地，军靴上沾满了白雪。密林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浓密的寒气。

翻过一座小土包，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停止前进！前方就到最前沿了，所有人原地休息5分钟！”营长下令部队歇息一会，“各连连级干部来这里集中！”

“昨天2营抓到了一个摸到我们这边的南朝鲜兵，但给跑了两个。目前还没审出结果，团部判定是侦察兵，由于2营需要休整，团长命令我们提前接防，并做好充分准备，以免那群南方人有什么行动。”营长看着四个连长说道。

“一连、二连还是接替2营京义铁路干线的两侧高地，三连一排负责无名河谷狭窄谷地的警戒任务，二、三排驻防河谷铁路桥。由于河谷同铁路线隔着一个山头，这次换四连负责中间区域巡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一定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是！”

“部队在此分开，各自行动！有紧急情况用无线电联络！”

营长下达完指令，带着一连二连奔赴铁路旁高地，三连四连则从三岔口另外两条路分开，赶往自己的任务区域。

“班长，这气氛不对啊。”

队伍的行进速度加快了，那名新战士觉得不对。

望南也感觉到异样。

“奇怪，咱们都第四次接防了，还从没这样过……”他迈开步子快跑，“这个时候要是老哥在就好了，他一定判断得出来。”

就在1月2日，十几里外的3师10团与南朝鲜军发生了一次军事摩擦，南方人在人民军换防的清晨趁虚抢占了三八线以北朝鲜实控区的一个小高地，又被赶了回去。

那次事件导致双方在那块高地上爆发了一次小小的斗殴，南朝鲜有4人受轻伤。

“李承晚果然不甘心只拥有南方，他要的是整个半岛！”

郑遥南看着报纸，怒气冲冲地对门就是一脚，然后疼得倒在床板上打滚。

“你就是担心你弟吧……从这个情况来看南方的兵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未必，美国……美国人会训练他们……”遥南还抱着脚翻来翻去。

其他人看到这个场景，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一个宿舍的人就都等着4师换防，南朝鲜没再来滋事，还有郑望南或者朴在山的来信。

“南边的那些菜鸟兵上回被3师的弟兄们打得那么惨，总不至于还敢来吧？”一班的班长推了一下望南。

“我哪知道。我来了这么久了，连南方人一根毛都没见到过。更别说还要和他们打仗……不不，是打架……”

“打架好啊，这不得检验一下你的能力到底怎么样？你可是全连公认的最幼稚最不稳重的军官，我真搞不懂你是咋当上班长的，莫非是靠你哥那个战斗英雄？”

“谁说的，我都是靠自己！”一听到关于他是靠关系的言论，郑望南就会着急。这下可惹得几个班长都哈哈大笑起来。

“都别嚷嚷，继续前进！”连长大骂。

天刚蒙蒙亮，又是1月中旬，正值凛冬时分。

这种时候，要不是换防任务在身，谁也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溜出来。

转过一间被废弃了的倒塌民房，又是一个岔路口，呈现在眼前的是无名河谷狭窄的河滩谷地。这里有条原本用以漕运的老土路，从低地穿过，而头顶上是那条铁路桥。

“一排去土路交接，二排三排跟我上桥，有情况派传令兵到这个岔道口跟岗哨通报！”连长命令道，“南朝鲜的人随时可能从这里偷过来！一排尤其注意！”

“是！”

一排排长敬了个军礼，带着部下与大队分离，全速赶往无名河谷。

“你们来了啊，注意提防那些南边人，他们可狡猾得很。”2营驻扎在此的战士们个个带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哈欠连天。看到换防人员来了，立刻精神焕发，一骨碌起身就准备撤离。

“我是2营一连二排长，那片军事分界线以南的树林十分隐蔽，完全可以在那藏匿大部队，”这个排长指向远处被雪覆盖的小森林，其他人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3营虽然是第四次换防，但你们可能是第一次来这个谷地，提醒你们注意一下。”

“明白，辛苦了，老兄弟。”一排长拍拍他的肩膀。

2营二排的人很快就离开了河谷，向着后方走去。一排的兵们进入他们的阵地，开始做着所有换防的准备。

“郑望南，你带你的班去那片树林边上看看，这条河是分界线，切记不要越界。”

“是，排长。”

望南带上全班七名士兵，抄起崭新的莫辛纳甘步枪和波波沙冲锋枪，带上刺刀，跨出防御区，走向河边。

河水流速挺快，虽然冰冷刺骨，但还没结冰。

“我天，这水冰死了！”

那个年轻的小战士用双手舀起一捧水，被冻得把水又泼了回去。

“给，喝水壶里的。”望南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他。

“长官，他们刚刚换防，照我看大概三十多人，我们可以偷袭，一定成功。”

“好，传下去，不准开枪，不准用刺刀，就用枪托砸，准备作战。”

“他们如果开枪怎么办？”

“开枪就是宣战了，他们没那个胆子！”

河对岸的白茫茫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移动脚步的沙沙声、踩断树枝的啪啪声，还有一堆不标准的朝鲜语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