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跳跃(七)

1.

这是十六夜第一次产生自杀的想法。

看着镜子里那个油光满面，肥头大耳的标准像宅男，她真想一头碰死算了。

看着已经悬挂好的绳子，她犹豫再三，最后叹息着将绳子收起来。

如果就这样死去，他的家人该有多伤心啊。十六夜想着，找到手机，准备给他的家人先打个电话再说。

幸好是指纹解锁的。十六夜这样想着，拨通了电话。在她还酝酿着该怎么开口时，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个老太太焦急的声音:“喂，儿子，怎么了？是不是生活费不够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喂，喂……”

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十六夜哽咽着出声:“妈，我想你了……”

2.

十六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么丑连工作不都好找，要怎么样挣钱养活老人呢？更何况四个月后就是同学会了，她可不想这个样子被人嘲笑。而且在同学会前四个月突发心脏病猝死，要不是她，可能这个人又要被嘲笑一波了。

总之，开始锻炼吧——

晨跑，夜跑，天天跑；

健身房，图书馆，两边跑；

养身体，养气质；

禁油腻，禁辛辣，要少食……

这天锻炼完的十六夜擦着汗，突然想到，为什么要定在四个月后同学会呢？她翻开聊天记录，原来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日程太满，只有四个月后的半天有空余时间。

有钱真是……十六夜准备吐槽时，突然看到那位公子哥儿说当天的所有费用都由他来包。

“好人啊！”

3.

终于，在同学会的前一天，十六夜看着镜子里宛如重生的身体，满意的点点头。

唉，底子这么好，当初为啥就那样颓废呢？十六夜想不通，但她也不想过多评价。虽然她看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不过并不能引起共鸣。 她还是无法理解他。

十六夜摇摇头，试图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然后她盯着镜子，不禁感叹，老子真帅！

4.

精致的外表，帅气的面庞，绅士的举止，幽默风趣的谈吐……女孩子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嘛。

他在一旁逗得那群女人笑的枝花乱颤，转眼又和一群男人打成一片，聊起当年往事。

“这不是当年的肥猪嘛，变化好大啊！”一个人走过来，装作打招呼的样子，狠狠地啪打十六夜的肩膀，继续说:“我还记得你那时被人吓尿的场景，之后再也没来上学，哈哈哈哈……”

十六夜微笑着，不动声色地将那人的手移下去，说:“原来是你啊，跟屁虫。我记得当时上厕所你都和那谁一起，像小女生一样。”

“你！”那人气急，伸手就要揍过来。

十六夜却对着其他人说，“我去看看菜好了没，你们先聊。”说完，便开门离去。走过一个拐角，她用余光看到一个人跟着她出来。

真是麻烦。

5.

没有人无辜。

十六夜将注射器里的药水从红酒塞子打进去，轻轻摇晃着。她眼神暗淡，似乎透过镜子看到当年那个哭泣的小男孩。

她正准备将注射器扔进下水道，这时国木田独步推门而进。

是他？十六夜有些诧异。仔细想来，当年国木田独步还帮过他，这次就放过他吧。

她笑着和国木田打招呼，然后准备抱着红酒准备离开时，被国木田一把拉住胳膊，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如你所见。”十六夜大大方方承认，“我只是想让他们吃些苦头，并不想伤害他们的性命。怎么，现在你还要做好人保护他们吗？”

国木田独步皱着眉，正准备说什么，他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但他并不想放她走，便当着她的面接起电话。

“喂，社长。什么！好，我现在就过去。”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十六夜惊喜，问:“你说的社长是不是武装侦探社的社长，福泽谕吉？”

听到她口中说出这个名字，国木田皱起眉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认识他！你是要去见他吗？我也去！”十六夜拉着他的手就往出走。

国木田独步一把拉回她，说:“等等，这瓶酒？”

“哎呀，不就是一瓶酒吗？”十六夜将那瓶酒打开，红酒全倒进水池里，然后把瓶子扔进垃圾桶。“现在你放心了吧。”

国木田独步点点头，和其余人道别后，两人匆匆离去。

6.

“小与谢野——”十六夜张开怀抱，正准备和与谢野来一个爱的抱抱，就被国木田独步拉住后颈衣服。

“不准给我靠近她。”国木田黑着脸。

乱步忍住笑意说:“算了，国木田，没事的。”

“诶？乱步桑，可是……”

十六夜挣开国木田的束缚，指着自己对与谢野和福泽谕吉说:“是我啊，我是十六夜哀柒，那个十六夜哀柒啊。”

“你是十六夜？”与谢野似乎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在乱步的解释下，她很快接受这个设定。不过，还是拒绝十六夜抱她。

“为什么啊——”十六夜可怜兮兮地说。

“毕竟你现在是个男人啊。”与谢野指着她的额头，不允许她再靠近半步。

福泽谕吉看着她们打闹，脸上也忍不住带些笑意。这时，一个电话打过来，他面色凝重，将国木田和十六夜叫过去。

“刚才和你们聚会的那些人，全死了。”

7.

国木田下意识看向十六夜，可十六夜摆摆手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什么都没干。”

乱步也收敛了笑意，说:“确实不是她。她也顶多提个方法而已。”

十六夜打了个响指，“Bingo！不愧是乱步桑，我就知道你会知道。我又不是原来的他。更何况，我上有老母要养。”说着，十六夜还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国木田此刻却攥紧拳头，忍耐着怒火。要不是社长在，他可能就给十六夜一拳了。

十六夜暗戳戳地想: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却又打不了我的样子。

但她还是好心地拍拍国木田的肩，说:“是那个跟屁虫啦。真正巴不得他们死的是他。不过我没想到他连自己都杀。”

“同学会几天前，我就找上了他，给他带去了一本书，里面有很多方法。然后我说，我可以帮你把国木田引走。那家伙是侦探社的，有些难缠，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被打压到最底层的并没有什么，因为他们连反抗都忘了。真正该害怕的，应该是那些不上不下的人……”

8.

离开侦探社后，十六夜懒洋洋伸个懒腰。看了看时间，打算去见见这个身体的母亲，两个人吃顿饭。

电话打过去，却是无人接听。

十六夜有些慌，匆忙赶去家，却被邻里告知老人突发心脏病已经送去医院。

等她赶到医院，人已经在手术室。她在门外不停踱步，祈祷着祈祷着。甚至于，她想下跪求上天救救这位苦命的人。

终于，门开了。她立马冲上去察看情况。

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需住院观察。

十六夜悄悄松了口气，将老人安置好房间内后。她走出去，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弄来钱。

——港口黑手党。

十六夜寻思着哪里应该待遇挺好，还能顺便看看中原中也和织田作之助。不过那里有麻烦的家伙啊，森鸥外和太宰治……

9.

她最终还是没去港黑，而是选择将房子都卖掉，一心一意留在医院伺候老人。

福泽谕吉知道情况后，和侦探社的各位凑了些钱也送了过来。看着十六夜憔悴不堪，福泽谕吉沉默良久，也只是说了声“会好起来的。”

十六夜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向他道了谢。

真的会好起来吗？

10.

这天，老人恢复的不错，说想出去溜达溜达。十六夜只好推着轮椅，带她在附近转转。

不止心脏病，还有中风。老人已经半身不遂，说话也费劲。但十六夜认真听着，耐心地一遍遍回答她的问题。

“家、家、家里……”

“家里一切都好，等您出院了就可以回家了。”

“钱、治、病、钱……”

“您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

十六夜推着老人准备回医院，这时老人低声说什么。十六夜实在听不清，就蹲在老人面前想辨清她的唇语。突然间老人向前一把推开十六夜，一个石头压下来，老人脑浆炸裂一地。

11.

十六夜向上看去，只看到一个人影转身离开。

那个人——一定让他血债血偿！

十六夜咬牙切齿，甚至牙齿咬碎，咬烂牙床，从嘴角流出鲜血。她有些想哭，但太过悲伤以至于都哭不出来。

上天追杀的是她，这本该是她的灾。无论人为还是天意，本该死的是她啊！

12.

葬礼上，人们看到一个古怪的青年，是那个老人的儿子。他攥紧着手，却不掉一滴眼泪，只是沉默的站在坟墓前。

母亲死了都不哭，真是狠心。听人说他一直靠母亲养活，难怪呢。人们这样讨论着。

不过那场葬礼后，人们就再也没看见过那个青年。直到一个多月后，有人从河里打捞上一个尸体，人们才发现是他。

13.

这是她的第九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