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临渊
（一）
至冬的北境严寒无比，就连翱翔天际的飞鸟，也要担心自己的羽翼被无孔不入的风霜冻结。临行前的晚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达达利亚便带领他的兵团，踏上了讨伐深渊的征途。
风雪是至冬永恒的主题，在那里，下雪就和稻妻的打雷一样常见。鹅毛般的雪花自天际落下，将大地上的一切覆上银白，天地寂静，似乎只听得见雪落的声音。
“千里寒霜，万里冰原。
雄鹰也飞不过高耸的冰川，孤狼也穿不过宽广的冻湖。
远征的人啊，不要眷恋你的家乡。
至冬没有眼泪，风雪亦无归途……”
而兵团的战士们便在这没过小腿的雪地里行军，唱着至冬的歌谣聊以解闷。骑在白马上的达达利亚，伸手压低了帽檐，迎面刮来的冷风通过空隙灌进他的脖颈，那是刺骨的寒冷，但对于在这片银白大地上长大的达达利亚来说，这明显算不上什么。
太阳自东边升起，又自西方落下，只有大雪仍然纷纷扬扬地下着。举目银白，高大的雪松也被白雪遮住了墨绿的针叶，这让达达利亚想起，璃月那些不会被风雪遮挡的金黄银杏，还有总是坐在树下沉思的钟离。
先生，等我打败了深渊，就回璃月找你。
下次……可以不要再拒绝我了吗？
这是行军途中，达达利亚的所思所想。虽然钟离的拒绝，着实让这位高傲轻狂的少年郁郁寡欢了很久，但一直消沉下去可不是他的作风。从达达利亚离开璃月前，安排包揽下钟离的所有花销就足以看出他的野心，还有他那非钟离不可的执着。
呵，深渊只是个小插曲罢了，等我把那些烦人的魔物全杀了，就不会再有人阻碍我追求钟离先生了！
或许这才是格外张扬的少年内心的真实所想。他是一柄被天鹅绒包裹的银刃，锋利而纯粹，处处充满着对战斗的激情、对于战胜可怖对手的狂喜，但却仍然会在面对心爱之人时，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至冬没有眼泪，风雪亦无归途……”
战士们的歌谣又唱到了结尾，达达利亚向远方望去，前方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皑雪原，与同样白茫茫的穹苍接成一片，这多么像他未知的将来，与难以揣测的命运。
但在至冬，眼泪就和雪花一样无用，因为再多的雪花也会在融化的那一刻消失干净，而落下的眼泪，亦是如此。
（二）
七日后，军团按期到达了北境，但北境的情况却比达达利亚预想中的还要严重。
深渊的此次入侵，迅猛而又令人猝不及防，魔物的数量之多让达达利亚也开始感到棘手。虽然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清理掉那些地面上的魔物，但若不捣毁掉这个深渊隘口，便会有无穷无尽的魔物接踵而至。
于是，年轻的执行官单枪匹马闯入了深渊，这并不是他一腔孤勇，而是整个兵团也只有他有能力能进入深渊完成任务，其他的士兵若去，除了白白葬送生命以外，似乎毫无意义。
但这并不意味着忠情于战斗、嗜好动荡的少年不畏生死。
虽然，以前的达达利亚确实毫不惧怕死亡，甚至为了追求极致的战斗以满足他那不知餍足的征服欲望，而常常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与死亡的边缘。可一旦心中有了羁绊，便会滋生犹豫与眷恋。正如他在跳进那暗蓝色的深渊入口之前，是这样告知的他的部下——
“若七天后我没有回来，便告知女皇陛下我的死讯，并替我向女皇陛下谢罪。另外，我的桌上有两封遗书，一封寄给我的家人，另一封，便代我转交给钟离先生。”
他说的干脆利落，似乎没有任何眷恋，但只有达达利亚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多么想要活着回来，去见他的先生。
正因为踏足过深渊，才知道深渊的恐怖。
也正因为感受过爱一个人的苦乐，才越发开始眷恋。
若没有遇见钟离，达达利亚甚至不会像刚才那样安排后事，而是直接一股脑闯入深渊，去肆意挥舞手中的刀刃砍断敌人的脖颈，品尝鲜血与战胜强大对手的极致快感，即使是最后死在了深渊，也没什么所谓。
但命运让他遇见了钟离，让他明白了爱一个人原来是这般感受，也让这样一个在刀尖上起舞的少年，开始珍视自己的生命，只为能陪那人走过漫长的岁月。
“怎能轻易送死呢？先生的那堆账单，还等着我回去报销呢。”
那是少年纵身跃进深渊时，在心里对自己说的话。
（三）
虽然上一次涉足深渊，还是在达达利亚十四岁的时候，但深入骨髓的记忆让少年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刚一踏上深渊那漆黑且泛着幽蓝荧光的地面，便会让人产生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仿佛你脚下踩着的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随时都可能崩塌陷落的碎片。
童年的记忆也随之涌现在达达利亚的脑海里，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但达达利亚的心中没有恐惧，毕竟十四岁时的他，尚且在意外坠入深渊后没有愣在原地哭鼻子，那么现在他便也更加不会。
越往深渊深处走，便会碰见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的魔物，但游刃有余的执行官很快就能轻松优雅地解决掉他们，然后用少许水元素之力洗净弓与刀刃上的残留血渍，稍作休整，便继续前进。
按照冰神给达达利亚的情报来说，每一处外泄的深渊隘口的最深处都会有一个魔导核心，只要摧毁掉这个核心，便能停止深渊势力的继续渗透，但每一个魔导核心都会由及其强大的深渊魔物把守，想要摧毁，绝非易事。
思索间，便又有一大批魔物朝达达利亚涌来。漆黑的穹苍不见天日，既不是天空，也不是地顶。没有人知道深渊里为何终日漆黑，只有遍布四周的连接成诡异形状的星系，散发着令人发怵的幽暗光芒。
“不怎样的对手，一起上吧！”
汹涌的水元素之力在箭矢上极速凝聚，随着达达利亚的一个甩手射了出去，威力之大甚至直接将前方的一连串魔物给通通贯穿，鲜血顿时从那些倒下魔物的遗骸里喷薄出来，到处都充斥着骨肉撕裂与魔物惨叫的恐怖声音。
而乐在其中的达达利亚，嘴角勾着一抹轻狂的笑，他蔚蓝的眼睛此时如同深渊般可怖危险，叫人只是望上一眼，便会生出深入骨髓的寒冷恐惧，仿佛眼前这个看似稚嫩的少年能立马将你撕碎。
魔物尽数被斩灭，达达利亚从尸骸与血泊中踏过，高筒靴底已经不可避免地粘上了敌人的血与肉泥，让酷爱干净的执行官有些嗤鼻。
但他还将继续前进，深入深渊、斩断罪邪，是他所要完成的任务，也是他对战胜强敌、突破自我的要求。
而这也充满着对于战斗的激情，艰险的战斗只会让年轻的执行官兴味盎然，可怖的对手则会催生狂喜。达达利亚在深渊里凭一己之力杀出了一条血路，他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不达目的便绝不罢休。
但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即使达达利亚内心对于战斗的激情已经无人能及，但他的肉体仍然有着最大的极限。
当达达利亚终于抵达这处深渊隘口的最深处，看见那安置在大厅中央的暗紫色魔导核心时，他已经消耗了大部分体力。
虽然，达达利亚也想过要找个角落稍作休整，但朝他涌来的魔物无休无止，无论他身处何处，那些魔物都能精准地找到他的方位，根本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所以，达达利亚只有速战速决，只有尽快破坏掉魔导核心，才能顺利完成任务，而现在，那个魔导核心，就在他的眼前。
“结束了！”
达达利亚凝出水刃，朝魔导核心挥出蓄力一击，但手起刀落后，达达利亚并没有听见魔导核心破碎的声音。
而当他再次看向核心时，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水深渊使徒，是他用比达达利亚的水刃还大了至少五倍的双刃挡住了达达利亚的那一击。
“狂妄的入侵者！”
下一秒，水使徒朝达达利亚使出一记水轮旋转，他手持双刃，纵身跃起，如一个旋转的齿轮般朝达达利亚猛冲而去。水刃旋转带起的气流将达达利亚往刀尖上吸，要不是达达利亚反应迅速，快速拉开身位躲闪，恐怕他已经被旋转的刀刃绞成肉泥。
这是达达利亚以前从未见过的魔物，他比之前的魔物都要强大上数倍，身形也是达达利亚的几倍不止。
翻滚到一边的达达利亚迅速起身，先前无休止的战斗已经让他的身体开始疲惫，那是持续了数十日的连续战斗，深渊里时间的流逝本就与地面上的世界所不同，以至于现在仅是翻滚躲避，就已经让他开始喘起了粗气。
“狂潮已至！”
见刚才的一击没有杀死达达利亚，水使徒也不给达达利亚任何喘息的机会，紧接着便又是一记十字刃朝达达利亚劈来。
“嘶……”
虽然勉强躲开，但十字刃的攻击范围之大还是割破了达达利亚的手臂，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疼痛感也随之而来。但达达利亚已经顾不得去处理这深可见骨的伤口，因为他若再不寻找机会反击，而是像现在这样一直被动挨打，那么他很可能会战败于此。
“很好，我也要拿出我的全部实力了。”
不顾体能已经接近极限，达达利亚直接发动了魔王武装，虽然他也想过或许应该先动用邪眼，但眼前的这个魔物实在是太过强大，自己的体力也已经所剩无几，如若发动邪眼不能速战速决，那么他便没有力气再使用魔王武装了。
顷刻间，蓝色的水光与紫色的雷电将达达利亚全身层层包裹，当他再次从交织着水与雷的水幕漩涡中走出来时，他已经完全变成了魔王武装的形态。
此时的达达利亚，单从身形上来说已经不输水使徒半分，他手中的紫色长刀看上去甚至比水使徒的双刃还要锋利许多。
而达达利亚的魔王武装让水使徒感到有些出乎意料，这分明是出自深渊的强悍武艺，却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入侵深渊的敌对者身上？但这样的反差感更加激起了水使徒的愤怒与杀意，无论如何，只要与深渊作对，那就必须死在这里。
“侍奉深渊，或死于深渊！”
水使徒朝达达利亚说出了这句话，他双手中的水刃开始发出幽暗的蓝光，一道道的水流从四面八方向他的全身环绕而来。千万不要小瞧这些看似无害的水流，它们可如水使徒手里的刀刃一样锋利无比，只是轻微的剐蹭便能让人丢掉大块血肉。
面对水使徒接下来的强化三连斩，达达利亚直接用他那把巨大的紫色双头长刀轻松挡下。紧接着，达达利亚便瞬移至水使徒的身后使出一记横扫，紫色的威能雷光自横扫而出的扇形区域降下，却仅是打在了水使徒紧急凝出的水护盾上，让达达利亚更加来了兴趣。
“呵，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达达利亚便向前蓄力冲刺，他化身成一道贯穿一切的雷光，朝水使徒冲去，当冲刺被水使徒的双刃硬抗下时，达达利亚便迅速将他手里的双头长刀切换成双刀模式，紧接着便又是一记雷刀三连斩朝水使徒的身上猛劈。
“就这点儿能耐吗？”
看着抵挡不住连连败退的水使徒，达达利亚狂笑起来，他眼底的战斗激情越发狂热，来自深渊的暗紫色雷光已经占满了他原本纯澈的蓝瞳。
在不给水使徒任何机会的乘胜追击下，达达利亚已经彻底掌控了这场战斗的主导权，为了速战速决，他对水使徒使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星海游鲸。
在短暂的弓箭蓄力后，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蓝色水纹图腾，一只巨大的由纯粹水元素凝形成的鲸鱼自地面一跃而起，然后朝已经被达达利亚标记上雷与水元素印记的水使徒扑去。
汹涌水光中，达达利亚的脸上露出了兴味盎然的笑，他期待着水光消散后败倒在自己脚下的水使徒的尸骸，那是对胜利者的最好奖章。
“无知之徒，应拜服于真正的雷光之下。”
然而事与愿违，水光消散后，水使徒的尸骸并没有如愿出现在达达利亚的面前。一个突然出现的深渊咏者·紫电，替水使徒接下了达达利亚的致命一击，他看上去甚至比处于魔王武装下的达达利亚还要高出许多，在他的双手间漂浮着一本紫色法典，他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眼前的达达利亚。
“这便是偷师深渊之人，对深渊的回报吗？”
雷咏者没有感情的声音回响在整个空间，有一种让人寒毛倒立的恐惧感，他抬手施法，无数道狂雷便朝达达利亚劈来，其密集程度让达达利亚即使全力躲闪，也还是免不了被几道紫雷正正劈中。
“哈……”
在被紫雷劈中时，达达利亚感觉体内的能量被迅速夺走，加上刚才与水使徒的战斗，已经消耗了达达利亚所剩无几的大部分体力，所以他能继续维持魔王武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罪孽深重之人，当聆听圣谕。”
雷咏者空旷幽森的声音再次响起，随着他手中缔结的法印绽放光芒，达达利亚周围方圆百里皆被暗紫色的幽光笼罩，这是雷咏者创造出的领域。在这个领域中，达达利亚会加速损失能量与体力，但等体力不支的达达利亚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逃不出这个领域了。
“怎么会……”
嗜雷领域打了达达利亚一个措手不及，而能量的加速流逝与领域的绝对压制，已经让达达利亚被迫解除了魔王武装的状态，而发动魔王武装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也接踵而至。疲惫与消耗生命换取力量的代价，共同作用在达达利亚的身上，加上那些或大或小的伤，已经压的达达利亚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不能……就这样倒下……”
即使已经明显落入下风，体内的能量也已经被雷咏者的领域吸食干净，但达达利亚也绝不服输。
顶着身体上的巨大负荷与透支，达达利亚强行动用了邪眼的力量，紫色的雷光在他深蓝的眼瞳中闪烁，他强撑着站起，但反噬很快袭来，一股咸腥的液体从他的喉咙翻涌上来，达达利亚只觉得头脑一闷，但他还是咬牙又将那些血给活活吞了回去，生理上的反胃让他喘着粗气，嘴角也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渍。
“感受——恩典！”
雷咏者没有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会给达达利亚反击的机会，在达达利亚强行发动邪眼时，他抬起的手就已经再次施放了魔法。
这一次，比先前更加强大密集的狂雷降下，几乎覆盖了领域里的每一个角落。无处遁逃，达达利亚只能用双刃硬接，狂雷几乎要将他的水刃劈断，巨大的冲击力直接让达达利亚咳出了一口鲜血。
而在这危机时刻，水使徒也朝达达利亚挥来六道十字水刃，达达利亚无法躲开，被那六道水刃直直劈中。
“咳……咳……”
被水刃与狂雷击倒在地的执行官连连咳血，就连邪眼也无法再继续使用。他浑身上下的衣物没有一处完整，到处都是血痕与已经凝固了的黑血。达达利亚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莫说是凝出水刃，就连弯弓搭箭的力气也再没有了。
“不……”
年轻的执行官不愿接受自己战败的结果，他强撑着想要站起来，但浑身上下已经再没有一点力气，就连头脑也不争气地昏沉起来。现在莫说是再以消耗生命为代价透支使用邪眼，就算是正常使用自己的神之眼，也没了可能。现在的达达利亚，已经彻底失去了反击的力量与机会。
俯视着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达达利亚，雷咏者瞥了水使徒一眼，然后以高傲的端庄姿态从雷光中隐去。
他将处死达达利亚的权力交给了水使徒，因为他不屑于亲手杀死这样的狂徒，他是驱雷掣电的布道者，他只需高颂漆黑渊薮的深渊，以狂雷将冥古长夜所扭曲的漆黑智慧，灌入不信者的心中。
于是，水使徒缓步朝达达利亚走来，那是胜利者的姿态与高傲的缓慢步调。在渐散的雷光中，水使徒手里的刀刃凝起新的水光，达达利亚咬牙看着他，自知将葬身于此。
止步于此了吗……
达达利亚自问，那是没能战胜强大对手的不甘与遗恨。
最后，当那致命的一刀朝达达利亚的脖颈砍来，而精疲力尽的达达利亚已经没有再抵抗、哪怕是躲避的力气时，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水蓝色剑影，缓慢闭上了双眼……
钟离……对不起……
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达达利亚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钟离的容颜，不甘与遗憾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手中的双刃却已经落到了地上，一如他只能被动地接受这即将来临的死亡。
若有来生……
刀剑碰撞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如死神的勾魂铃，象征着死亡、代表着虚妄。
（PS：一些技能就地取材于游戏里的技能，官方的文案也太好用了。与官方设定不符的全是自己的自嗨私设，大家伙看个乐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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