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弘暄看着面色苍白的额娘，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确比以往都更要柔和，一下眼圈就红了，“额娘～”

妍芳勉强笑笑，胤禛也无法，只能搀着她，趁刚刚过去了疼劲慢慢挪进去，下面人动作很快，采菊已经带着人将产房布置好了，吴扎库氏见她身边有皇上也去检查了产婆，哪怕不是第二次，但那撕裂的疼痛还是叫她忍不住，吭吭唧唧的，眼泪也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胤禛看着她这样面向里侧闭着双眼独自忍耐悄然落泪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只能替她默默地不断挑开被汗贴在脸上的发丝，看着她一层层冷汗冒出，脸上的痛苦之色掩都掩盖不住。直到一切都准备好吴扎库氏来提醒的时候，胤禛才有些回神，弯腰在她额头爱怜的落下一吻，说出口的安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故作轻松，微笑却不容拒绝的嘱咐着，

“我出去等你，和弘暄一起，你好好的。”

妍芳轻轻阖了阖眼眸，胤禛这才松开了紧抓着的手，妍芳的手背上还有他用力抓紧的红痕。胤禛起身走了两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冷凝，仿佛刚刚所有都是泡沫，“拜托夫人了。”

吴扎库氏也很是紧张，担忧，又欢喜，连忙保证，“皇上放心，臣妇定会陪着娘娘的。”

胤禛话到嘴边有些犹豫，回头看了眼床上虚弱的连痛呼都有些虚弱的人儿，是那么的纤弱无助，与之对应的却是那高高凸起的肚子，周围来来去去的人，更显的她一人孤独无依，胤禛眼里有些热意，早在之前太医便说过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尤其这胎又不太安稳，胤禛难免有些担心，与其说近日是他陪着她，不如说是因为她在，他的心里踏实不少。

“一切以她的身子为重，夫人多看着些。”

吴扎库氏有些震惊，以为听岔了，而后十分激动，满脸喜意，毕竟已经有了一个得用的皇嗣的前提下，自然是妍芳的身子更要紧，只是皇室的规矩即便你是皇后也不例外，吴扎库氏岂敢妄想，好在皇上发话了，比之便宜行事更多的是难得皇上这一番心意。“是，多谢皇上。”

胤禛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敲打了下伺候的人，一个个提心吊胆的不敢有丝毫动作。胤禛凤眸一扫见她们知道害怕了，这才出去了。弘暄还乖乖等在院子里，哪怕再焦急也不敢随意闹腾，一见胤禛出来连忙拉着胤禛的大手，一双眼睛担心的看向屋内。胤禛瞧着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拉着他的手坐在院中，静静等着。

离永寿宫最近的便是翊坤宫和启祥宫，不过宫里向来不单安距离说话，是以华妃和敬嫔倒是到了，其他人等皇后到了才敢陆续到齐，否则叫皇后知道了还以为她们给皇后下套呢。苏培盛自然不敢说皇上进了产房，只说六阿哥也在，皇上正宽慰呢，好容易拦住了先头两人，等皇后到的时候胤禛已经出来了，见苏培盛进来这才想起怕是满宫都到了，

“天也不早了，叫她们侧殿等着吧！”

“是。”

苏培盛连忙去了侧殿，华妃倒是不急，她又没想做什么，不过如今她掌权，加上皇上还在呢，她可不得早些来。也就没和皇后争一时之快慢，

“皇上呢？”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和六阿哥在院中等着呢！”

“既如此，咱们也该去看看。”

“皇上说，天色不早了，如今天也有些冷，皇后娘娘带着众人在偏殿等着即可。”

胤禛自是没空考虑这些，不过苏培盛话还是得说圆了，果然众人一听脸色也好些了。

“是，多谢皇上体恤，这样吧，华妃你带着众人在此处等着，苏公公，皇上身子要紧，本宫去看看吧。”

苏培盛有些为难，要他说皇上此时还真不一定愿意见皇后，不过这事他一个奴才如何管得！华妃一看冷嗤一声，“皇上此时挂念着芳妃肚子里的孩子，皇后何必去搅了皇上的兴致。”

众人一惊，谁也不敢抬头，敢如此讽刺皇后不得宠的只有华妃了，她们可没华妃的家世，也没华妃的恩宠更没这个胆子。此时恨不得消失的无影无踪叫皇后注意不到自己才好。果然皇后一听脸色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她们二人相斗多年，往日还有妍芳掺和进去，加上齐妃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还有敬嫔这个打圆场的才不至于闹太僵，可是自从妍芳退出去了，皇后和华妃因宫权一事可是硝烟四起，又没个第三者，两人可不得时不时交火，胜负皆有。华妃这么说了皇后才更要去见见皇上，否则她这个皇后的威严当着新老嫔妃的面儿岂不是全没了。老人虽然也惊讶于皇后和华妃越来越明显的争斗，但还是新人最震惊，最受震慑。

皇后到底和嫔妃是不一样的，苏培盛也不敢拦，只好先一步去回话了。“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啊，你怎么过来了？”

“臣妾也不太放心，过来瞧瞧。六阿哥这是吓着了？”

弘暄正是不安的时候，往常再怎么早熟，如今额娘不在身边，第一次见这个情况，可不是害怕，一直紧紧跟着胤禛，胤禛也抓着他的手，父子两相互依偎着，可这却大大刺激到了皇后，遥想当年，她的弘辉也是这么大，可是却因为她的好嫡姐……宜修抓着剪秋的手不自觉用力，剪秋想着皇上带着六阿哥等着芳妃生产，这才她人眼中如此和谐的一幕怕是刺激到了皇后，故而也不敢出声，好在皇后很快恢复了理智，很是和善的冲弘暄笑着，可惜弘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妍芳又不是那种什么都护着的性子，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若非胤禛暗中护着，说不定早没了，胤禛对于弘暄也只能大范围护着，更多其实还是靠他自己，所以弘暄怎会不知皇额娘面慈心苦呢，平素还好，如今正是害怕的时候，也不用担心皇阿玛不喜，往皇阿玛怀里缩了缩，胤禛一看就心软了，尤其那双神似极了的眸子总叫他恍惚，嘴角扯出了一丝僵硬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背，弘暄这才似反应过来似的连忙向皇后行礼，

“儿臣见过皇额娘，儿臣失礼皇额娘莫怪。”

皇后见皇上面色和缓，似乎还有些满意，心下暗骂小崽子，和他额娘一样惯会蛊惑人心！不过皇上满意了她也只能善解人意了，“芳妃此时正值关键时刻，六阿哥担心额娘也是正常的，本宫一个大人岂会和你计较？”

“皇后大度。弘暄一向孝顺，自是担心极了。到底年纪还小，日后还是要多学学，稳重些才好。”

“是，皇阿玛，儿臣知道了。”弘暄立马应了，不过话里的亲昵却是显而易见的，皇后自然也听出来了，嘴角不自然的笑笑，胤禛此时注意力全在殿内不断传出来的打气鼓励声音，还有时不时夹杂着哭腔的痛呼声中，倒不曾注意皇后的异样。

随着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弘暄真是有些坐不住了，胤禛环着弘暄的一只手也是微微打颤，尤其殿内情况似乎不太好，催产药灌进去了，人参也都备好了，几个太医也是一直在旁边守着。妍芳不知第几次想要放弃了，实在没力气，也累了，又急又怕，吴扎库氏一直拉着她的手不叫她睡着，一边和她说着话，“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使使劲就出来了。”

又把人参切好了给她含着，那边产婆也有些为难，吴扎库氏见着也急的不行，“芳儿别睡啊，再加把劲，很快就出来了。”

一边催着那些产婆，见她们确实为难，只好嘱咐，“一切以娘娘身子为重。”

产婆似有些不敢，

“这是皇上吩咐的，你们只管照做便是。”

也许真是母爱的力量，也许是想着外面的父子，也许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妍芳心里生出一股气，虽然麻木，疲倦，疼痛还是顺着她们的话，不知几次过后，终于有什么滑落了出来，她在一片迷糊的吵闹中陷入了昏睡。吴扎库氏一见吓了一跳，产婆一看有些轻微出血，好在不严重，很快便止住了，众人这才松了半口气，赶忙叫了太医进来，真正得了保证才算彻底松气了。

外面早在里面啼哭声响起胤禛倏地便站了起来，不过很久里面还是吵吵闹闹的，孩子也未抱出来，他的心里顿时沉下去了半截，带着弘暄快步往前走了两步。皇后一见连忙拦住了，“皇上放心，皇嗣已经平安降生，产房污秽，皇上万金之躯切勿靠近。”

胤禛立在产房门口一动不动，便是心里再焦急，面上越沉稳，等了好一会儿屋里才响起报喜的声音，一句“母子均安！”胤禛是真真感受到了自己身子的麻木，弘暄一下欢叫着哭出来了，胤禛低头瞧着他，也是似笑似哭的，大手很是解压的胡噜了他两把，终是放下了心，回头对皇后嘱咐到，

“今儿皇后也辛苦了，如今七阿哥也已经出生了，夜色也深了，皇后便先回去吧，叫她们也都回去吧。”

皇后刚刚升起的一丝小窃喜，甚至一些小心思都被这句母子均安给打的七零八落，

“是，皇上明儿还要早朝，不如……”

“今儿晚了，不折腾了，朕带着弘暄一道就行了。天凉了皇后也注意身体。”

“是，皇上的身体更为重要，只要皇上身子康健，臣妾也别无所求了。”

此话胤禛心里嗤之以鼻，他的身子好不好和别人身子好不好哪有半点关系，说什么别无所求也不知这些人自己信不信。不过他面上还是温和的点头示意。皇后一脸喜意退出去了。

偏殿，“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起吧，芳妃已经平安生下七阿哥，天儿也不早了，众位妹妹们便先回宫吧！今儿太晚了，明儿就不必请安了。”

皇后如愿见到各色反应，这才大发慈悲的取消了明日的请安。

“是，皇后仁慈，臣妾多谢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