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小兄弟，醒醒！快点，起来了，马上要出发了！”
皇甫羽在一片嘈杂声中醒来，身边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他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人在摇晃他。
视线上方一把浓密的大胡子占满了皇甫羽的视野，那人似乎跟身边的人说了两句什么，他也听不清，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嘿嘿，小子，你还没睡醒吗？”这次换了一个脸上干干净净的年轻人来拍打他的脸，皇甫羽愣愣的看着对方，借着微明的天光他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皇甫羽翻身坐起，只觉得头疼得像是被铁圈紧紧箍住一样，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知道这是极度疲劳之后睡眠不足的表现。
皇甫羽掐了掐眉心，努力的想使自己清醒起来，他晃了晃一片混沌的脑袋，身边已经没有人再围着他了。
大家已经七手八脚的忙开了，皇甫羽自觉帮不上什么忙，掀开营帐的帘子，捧了一捧干净的雪扑在脸上。
冰冷的雪激得皇甫羽浑身一颤，他倒吸一口凉气，雪沫呛进鼻腔，刺得他生疼。
有人拍了皇甫羽的肩膀，他转过头，“二哥，”皇甫羽看着张进愣愣的喊了一声。
“瞧你那熊样，”张进叹了口气，拍掉了皇甫羽额前碎发上沾到的雪沫，“赶紧抓紧时间修整，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
“二哥，”皇甫羽喊住张进，“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你就算了吧，好好把手脚活动开，反正你才第一天来，什么都还不清楚。”说完，张进就朝着忙碌的人群走去。
皇甫羽看着忙忙碌碌的人群，不多时他们就已经收拾整齐，每个人身上的负重都不轻，就连那个瘦弱的少年和那三个身姿佝偻的人都背了不少东西。
收整完毕，就见一个美髯公手提长枪阔步走来，此人身材高大雄伟，长须飘飘。
太傅虽然年老，但面上依旧洁白如玉，英气不减当年，几道苍老的皱纹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
太傅引以为傲的美髯足有四尺，可皇甫羽看来人竟是三尺有余。
“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集合。”张进低声呵斥，皇甫羽才发现整个营地的士兵已经站好了列队，他忙靠过去在张进身边站好。
步兵营是整个军队里面基层士兵最多的营地，甚至负担着整个军营中的辎重，老弱病残幼，五毒俱全，人数最多，但同时战力也是最低，说是拖后腿的也不为过。
可是今日一看，就目前这个收整列队的速度，也丝毫不比其他军营差。
皇甫羽不禁再次看向三尺美髯公，谁知对方也一眼就锁了他，美髯公身边的文书正向他汇报着什么，他上下打量了皇甫羽一会儿缓缓收回了视线。
“孙二，李三，胡四，赵九！”
“到！”
“张进！”
“到！”
百夫长名字点到皇甫羽这里的时候停下了。
“小子，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名册上也没有你的名字，说，你是从哪混进来的？”
百夫长一脸麻子，两只细小的眼睛眯起，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赵百夫长！”
皇甫羽刚想开口，身边的张进却抢在他前头说话了，“赵百夫长，这是我家远房的一个小兄弟，先前是分在骑兵营的，可这不，初来乍到，年轻气盛，得罪了骑兵营孙营将，被撵到我们步兵营来了。”
皇甫羽眉梢轻挑，心道，他可不是被撵来的，这是小爷自个儿要来的。
只是昨夜张进先是喊他烤火，又给他大馒头吃，还让他进了营帐，没在雪地里挨冻，说什么他也不能拂了张进的面子。
况且，张进这么说也是为他藏拙，若是照实说太过惹眼，只怕会被记恨上。
“呦呵，原来昨天闹那么大阵仗的就是你小子啊！”赵麻子撑开眼皮，一双绿豆眼上下将他打量一番，带着轻蔑和不屑，“娘们儿唧唧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这番话差点给皇甫羽气笑了，他心道，就你这样的丑癞蛤蟆赵麻子，小爷我一个打你十个都不够看的！
“赵百夫长，”张进赶紧截过话头，“我这小兄弟，以前家里是经商的，这不家里遭了难才到咱们这的嘛。”
“哦，经商的。”一听这话，这赵麻子小眼睛里迸射出两道精光，他嘿嘿笑了两声，“张进啊，你这小兄弟想留在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这个这个……”
他脸上带着贪婪的笑，充满暗示性的捻了捻大拇指。
“哦，应该的应该的，”张进做恍然大悟状，从怀里摸出一小个布袋递过去，又拿了一羊皮壶酒给他，陪笑道，“我家这小兄弟以后就麻烦赵百夫长多多照应了。”
赵麻子捏了捏布包里头的东西，又掂了掂那满满一羊皮壶的酒，喜笑颜开：“好说，好说，以后你家小兄弟的军籍就在我这挂上名了。”
那赵麻子又转过来，拍了拍皇甫羽的肩膀：“小子好好干，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赵百夫长。”张进不动声色地踩了皇甫羽一脚，皇甫羽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脸，“以后就多仰仗赵百夫长了。”
“好说，好说，”赵麻子连连拍胸脯打包票，“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给你记上。”
“我叫……”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皇甫羽瞥了身边的张进一眼，“张羽，我叫张羽。”
“张羽，挺好的，行了，我给你登记上了，步兵营第四十五帐张羽。”
赵麻子约莫是占足了便宜，心满意足的跺着方步去了。
“二哥，你的恩情我记下了，以后发了军饷我全交给你。”
“行了，多大点事，我又不是你媳妇儿，军饷发了交给我干嘛？只是可惜我的酒，有那闲工夫给你管钱，你还不如多给我买两壶酒。”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皇甫羽猝不及防的闹了个大红脸，身边站一块的几人听得噗噗直笑。
清点完毕人头物资，辎重五十架，先行打探完路况的斥候也已经回来汇报，整个队伍缓缓前行。
皇甫羽同张进营帐中的几人推着辎重车架，在队伍的最后面，刚开始还感觉轻轻松松，队伍开了出去，前面带头的营队加快了速度，他们在后面也只得加紧了脚步。
皇甫羽看着那瘦弱少年几乎被负重压的直不起腰，想说把他的接过来，他却压紧牙关，一言不发，硬抗。
“小子，我们几个老东西的，你怎么不背呢？”同营帐的那几个弯腰驼背的老兵调笑。
“成啊，只要您老开口了，我哪有不应的理。”说罢皇甫羽就接过他们背上的物什，那些杂物重重压下来，他一时不备差点被压得一个大马趴在地上。
张进看了皇甫羽一眼，欲言又止，摇摇头，没说什么。
皇甫羽注意到张进的神色，可是这重物压得他喘不过气，知道自己这是托大了，深吸了两口气，稳住身形跟了上去。
“小子，你今天要能把这些东西被到下一个扎营地点，老胡我就服你。”大胡子将皇甫羽挤到一边，那三个老兵自觉的推起辎重车架，那瘦长青年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皇甫羽看了看那个咬牙硬抗的少年，心下想到，这小孩都行，他怎么就不行了，不就是三个人的分量嘛，年纪也比他大不是。
从皇甫翎靖宁王，到萧戟张进，他们评价皇甫羽最多的词就是年轻气盛，意气用事，原先他还觉得不服，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们说的有多准确。
皇甫羽感觉自己肩膀上压了两座大山，而今天依旧是极速行军，他开始想念昨天骑的马了。
咬牙硬撑了一上午，皇甫羽感觉整个肩膀已经不是他的了，又麻又痛，而且还不能休息，甚至连想放下一会儿都不能，过了午时，说是可以休息一下。
皇甫羽也不敢落地，怕一会儿站不起来。背负着物什，倚靠在土坡上嚼着张进给他的又干又硬的冷馒头，那老兵看着他，觉得可乐，不知从哪弄了一竹筒热水递过来。
皇甫羽有气无力的道谢，手臂几乎使不上力来，他接过那热水，手臂抽痛，溅出的热水落在手上，手背烫得通红，他却半天没有感觉到疼痛。
老兵看着皇甫羽啧啧称奇，抓了一把干净的雪敷在他手上，皇甫羽抿了一口热水，把卡在嗓子眼里的馒头吞下去，又招呼同他一样倚靠在土坡上的少年来一口。
少年却并不领情，只冷冷看了皇甫羽一眼，一言不发，他一时哑然，明明昨天晚上皇甫羽听他们聊天的时候，少年还跟其他人说，听说是他赢了的啊，现在怎么又这样呢？
皇甫羽心底存疑，但是既然人家不愿搭理他，他也懒得再问，再说马上又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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