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今夜玉清眠不眠

纳兰与沈宛都是极喜欢夜空的，而王府别苑的花园就是赏星赏月的好地方。

虽说是别苑，也比寻常人家大出不少，他们每晚在星空下弹琴饮酒，沈宛无数次告诉纳兰，能与他在一起便已经很满足，实在不需要为她与世界作敌。

但沈宛怀孕了，纳兰本就十分苦恼父母的态度，担心给不了沈宛最好的，如今更是担惊受怕。

不是怕受人非议，是怕卢氏的悲剧在沈宛身上重现。

纳兰跪在佛前，苦苦恳求佛祖保佑沈宛。

他一遍遍说着:“我愿用一生修得的福报换御婵母子平安。”

纳兰不怕被皇帝贬职责罚，不怕在战场上命丧黄泉。他什么都能舍，唯独要被情牵绊一生。

“我真的怕极了再失去她。”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沈宛的胎像一直安稳，纳兰终于肯松一口气。

卢氏怀孕时，纳兰因为随康熙打仗，很少能回家。即使回了家，也是她为他付出更多。

纳兰之后无数次想象她在病榻上强撑着想等他回家，可他即便马不停蹄，赶回到家时，他思念的人也已经走了。

这段时间，纳兰尽可能一直在沈宛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做，陪着她也是好的。

沈宛知道他的担心，安慰他说:“我说过会一辈子在你身边，就一定会做到。”

纳兰将沈宛拥入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和呼吸，再一次发誓绝不让他们的爱输给生死离别和世俗偏见。

纳兰和沈宛两人都喜欢夜空，这似乎理所当然。他们都是黑暗里的孤独和干净，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彼此。

包括顾贞观在内三五知己常来做客，他们大多自幼相识，是生死之交。

纳兰游历时，在大清各地也都结识过心灵相近的朋友，那都是和纳兰相似之人，视富贵如粪土，心底明亮。得知了纳兰的事情，不少人特地来到京城，真心祝福纳兰和沈宛白首不离。

纳兰喜欢在王府别苑的日子，好像真的甩开了所有让他不愉快的人和事，有的只是心爱的女子，未出生的孩子，和自己喜欢的朋友。

青梅酒的味道很久没有这样清香浓郁了，宣纸上的词句终于不再沉重悲伤了。纳兰还是想堂堂正正地和沈宛在一起，面对他的坚持，父亲也终于不再歇斯底里地反对了。

纳兰觉得，生活的起伏太复杂。你本以为它即将走向最底端，可佛却突然将世间好运气都一股脑儿都舍给了你。

纳兰对沈宛说:“我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爱谁了，谢谢你，让我放弃了这样可悲的想法。”

沈宛笑他:“你总是那么悲观。”

纳兰问:“在我之前，你可曾爱过什么人？”

沈宛说:“小的时候不懂事，我唱歌的时候有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打赏给我不少钱和首饰，还动手动脚。我以为他看上我了，就总跟着他，有一次跟到他家里去了，结果被他们家佣人打了出来，说我是贱人胚子，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她顿了顿，接着说:“那年我好像才十三岁，应该也算不上爱。但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恨那些拿我们当乐子的公子少爷。”说着说着，沈宛流下眼泪。

纳兰看着沈宛，心疼地吻了她。她一直都那么苦，而自己却是从小被精心呵护着，这让他更坚定了，要给沈宛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