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劝伊好向红窗醉

顾贞观与沈宛抵达京城时，纳兰正在宫中当职。

酉时一刻，纳兰出宫时，一眼便能望见执意在门外等待的沈宛。

他没想到才不到两日，顾贞观就已经带沈宛回来。

纳兰有些发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宛跑过去抱他，她的头顶在纳兰的肩上，纳兰才反应过来，回抱住沈宛，说道:“御婵，三月未见，你瘦了不少。你抛下一切来找我，我也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沈宛闭上眼睛，两行泪流下来:“我不求什么名分，能一辈子与你在一起，我便知足了。”

顾贞观已经替沈宛找好了客栈，纳兰说，明日再来找她。

第二天一早，刚好明珠夫妇都在家，纳兰牵住沈宛的手，带她到了明府花园。

沈宛想挣脱开，却没成功，拉住纳兰的衣袖:“容若，满汉有别，你不能为我坏了规矩。我在这里住下，能偶尔见你一面，我就知足了。”

纳兰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纳兰和沈宛跪在父母身前，纳兰说道:“父亲，母亲，儿子此次去江南时有幸与沈宛姑娘相识，彼此愿相伴一生。我承诺必回娶她为妻，望父亲母亲祝福。”

纳兰明珠沉不住气，拍案而立:“荒唐！官氏官氏你不喜欢，颜氏颜氏你冷落，如今倒要娶一个歌女？你这些日子魂不守舍地也就罢了，这桩婚事，我绝不答应！”

母亲让纳兰明珠冷静，对容若道:“冬郎，你先将沈姑娘送出去，回来我们与你单独谈。”

纳兰拜了一拜，和沈宛走出府，对她说:“你相信我，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他将沈宛搂进怀里。

沈宛流下眼泪。

纳兰回到府中，听到父亲正发怒，母亲柔声细语地劝慰，他进了房门，拱手行礼:“儿子给父亲母亲请安。”

纳兰明珠见到儿子，倒是平了怒气，心平气和地说:“不是父亲要阻止你娶喜欢的女子，可那沈姑娘……她是汉人暂且不提，以她的名气，整个江南都知道沈宛的名字，传出去纳兰一族要受到多少非议？”

容若坚持道:“您从小教导儿子要信守承诺，世间唯有真情万万不可辜负，可如今我与御婵两心相悦，只因为身份就全然不顾这些情意吗？我要娶她，一定要娶。”

母亲也说:“你父亲说的对。你们的身份的确太过于悬殊了，纳兰家与皇室紧紧相连，若请皇上赐婚，皇上也不会允许。你就当没遇见过沈姑娘吧，这实在不合规矩。”

他摇摇头，再次行过礼，退了出去。

赌气一般地，纳兰搬离了明府花园，与沈宛住在纳兰府许久无人居住的别苑。

纳兰白天去宫中当差，沈宛在家中刺绣，填词，浇花做饭，等纳兰回来。

他们就像寻常百姓夫妻一样，生活安闲又美好。

纳兰明珠夫妇知道拦不住儿子，只得由着他去。康熙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纳兰觉得自己终于拥有了俗世的幸福，即便他们每日粗茶淡饭，纳兰也觉得胜过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

在他心里，沈宛就是他的妻，与名分无关。

纳兰在深夜写词，沈宛默默陪伴，红袖添香。

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急，落花时。

----《落花时》

他们琴瑟和鸣，觉得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但日子不会一直这样平淡地继续下去。

沈宛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