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5）

5.

自从那一次我在六楼等到天黑，为了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加上了老师的微信。按照老师清冷寡淡的性格，我猜他的头像会是黑白的或是风景静物，让我意外的却是，老师的头像是一块画有紫蝶的画板，整体而言颜色明媚鲜活，与老师的风格大相径庭。我突然变得没有原由地失落，负面情绪有如滴入清水中的一滴墨，瞬间散开，无论后续再加入多少清水也不能回复最初。翻看老师的朋友圈，只有一条冰冷的横线，像是他不被参透的内心和不许进入的生活，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老师屏蔽了自己，但是平静下来就觉得可笑至极。

“会是情侣头像吗？” 我心里暗想。老师平日工作忙，不像是有空约会的样子，而且办公室内也没有特别富有女性气息的摆设。我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行为已经逾越了学生的本分，更是无从得知这种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根发芽的。这份感情并不卑劣，我也不引以为耻，只怕它会扰乱原本安逸的生活，只能藏匿在暗无天日的内心。

寒假，我回到了属于我的南方，这里有浓郁的色彩是我心中夺不去的挚爱。多月未见家人，母亲看着我的眼中都盈满了泪光。过年总免不了要跑亲戚，我亦是背负着“暴食”的罪名大快朵颐了好几天。长辈们还聚在一起寒暄，我寻得一个安静的角落百无赖聊地翻看着朋友圈，内容大同小异，无意间我瞥见了老师的动态，定睛看了半晌才排除了自己眼花的可能。那是一株新生的幼苗，犹豫了片刻，我在下方评论。

“它在等待来年的初春。”

不过一两分钟，他回复了我的留言『它在送别今年的寒冬。』 而后手机弹窗消息提醒，是老师的一句“新年快乐”，这本是一句简单的祝福语，但它却像是投入满水瓶子里的一颗石头，我的欢愉一下子溢了出来。

在家辅导弟弟高中功课时，我忆及了中学的时光，翻开生物课本细细地读，里面都曾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字眼。不知怎的，我想到了我的老师，他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工作的样子。来自于对老师的倾慕，我心中起了研习生物科学的想法，而这个苗头也因为得到了父母的支持越燃越烈。踌躇再三，在假期结束的前一周，我拨通了老师的手机。

『喂。』

“老师您好，是我。” 那是我第一次与老师在电话上交谈，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清冷的声音。 “我...我想跨专业考研。”

『嗯。』 老师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叹了口气，问我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我想。” 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我低垂着头，回答的声音都愈发微不可闻。我没想到老师会问缘由，想编造却又怕过于苍白无力，停顿了几秒又“嗯”了一声，像是在给予自己肯定。

『好，我会帮你。』

自那之后，只要得空我就会到老师的办公室，久而久之我成为了生科楼众所周知的存在，他们都因为我的孜孜不倦而对我赞赏有加，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目的不纯，对老师亦是问心有愧。起初我迷茫过，以河得知我的决定后，她抱住了我，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心智尚未成熟，总会有飞蛾扑火的冲动，可是倘若能亲眼见到火光，想必也会是快乐的。

老师不常在L大，为了方便我的进出，他给了我六楼所有房间的钥匙。他的办公室干净整洁，书桌后侧的墙上有一扇窗，我时常将窗户打开透气，感受清风与曦光带来的安静与平和。若是老师从研究所回来，我会为他备上一壶茶，和些许消遣的吃食。

在一个静谧安然的午后，我在办公室的侧室看老师的专业书籍，只是解释描述得生硬，读得我昏昏欲睡。老师正在分析实验的数据，他微蹙着眉，我猜测结果并不理想。微风掠过老师额间的碎发，他依旧一脸和颜，窗帘起起落落，轻轻摇晃的树影投映在上面，室内蔓延出一片春意。不知是老师天生心性如此，还是得益于比我们年长的那几年，他身上展现的清雅淡泊足以让我钦慕不已。

『怎么了?遇到困难了吗？』老师望着发呆的我，悠悠开口，他的声音将我远散的思绪拉回，我点了点头拿着书向他走去。

『免疫共沉淀是利用了抗原和抗体的专一性...』

老师有一个习惯，他讲解知识时总喜欢用指尖抵在书中相应的地方，我一直低着头看书，看他那边缘修得整齐平滑的食指。我变得羞赧于直视老师的眼睛，怕他能透过瞳孔窥探到我内心不可宣之于口的秘密，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