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2)

2.

下课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我去了趟洗手间等再回到课室时，方才挤满人的室内如今已经剩下零零星星几个，我麻利地收拾妥当准备回宿舍。临行前，我看到许墨教授还在，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教案工具，再披上深灰色的长外套，似是发觉身上有目光胶着，他抬头看向了我。顿时，我们视线交汇，我慌乱地躲开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对视，琢磨着说点什么来缓和尴尬的气氛。

“教..教授，再见。”

为了方便出入，课室的门敞开着，许教授的额发和衣摆在晚风中翻飞，他只是望着我轻笑。

『其实，你不必称我教授，也可以叫我一声老师。』

我忽然发现教授的尊称好像太过于疏远，我迟钝地点了点头，留下一句“老师再见。”便快走逃出课室。

未料今夜风雪交加，我的脚踩在绵软的新雪上竟使不出半点力气，风吹得张狂宛若刀子一般划在我的脸侧。伞面翻起露出冰冷的内骨，我急忙伸手去调整却被风牵拉着小跑了一段路，像极了一个酗酒夜归手脚不协调的蠢人。彼时，背后射来一束光，照亮了前方一大片孤寂银白等待我涉足的雪地，我寻着那光望去，看见身后停着一辆小车，黑色的车身崭新锃亮，随即车门打开，老师从车上下来。他撑着一把深灰色的伞朝我走来，步伐淡定从容，我们的相遇就像是发生在阴雨连绵的伦敦街头，无关风雪肆虐，只需恪守浪漫与优雅。

『许同学，夜晚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吧。』

“谢谢老师。”

我无法拒绝我的老师，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我们在同一顶伞下，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多一分显得疏远，少一分显得逾矩，我想这便是我心动的开端。车内开着暖气，冻僵了的脸一下子舒缓了过来，雪遇热融化，伞面变得潮湿，害怕弄湿老师的车我只能将它放在大腿上。我坐在后排看不见老师的正脸，只能感觉到车子发动后一路平缓地行驶，校道栽满了树，可如今绿色被寒风搜刮干净，只留下几株干秃的木枝。静默在蔓延，暖气的噪声和着悠扬的轻音乐组成了温馨的基调，好似冬日里烧着暖炉的咖啡厅，惬意自在。

『把伞放地上吧，弄湿了裤子容易着凉。』 老师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我一眼，一面笑着，一面打灯变道。

我乖巧地把伞放到脚边，大腿面上的棉裤已经濡湿，我用纸巾随意地擦了两下，发觉用处不大索性作罢。夜里的校园很是冷清，淡白的灯光下树影被拉得很长，远观孤月悬挂，神圣不容亵渎。

『这位同学，你应该不叫许以河，是吗？』 老师看向前面的车道，悠悠笑着，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对实验仪器的运用并不熟悉，而且看的书也不像是生科院同学的专业课程。』

“老师，对不起！我...”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红灯一下一下地闪烁，发出某种危险的信号，我还未说完，老师便转头看向我，他依旧笑着，眼中没有任何的责备。前方的车启动，老师也重新端坐专心开车。

『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车子拐了个弯停在了L大生活区的门口，安全带“咔哒”一声解开，老师下了车替我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我微仰起头看着他，车内昏暗的光照在老师发梢、领口、指缘上，将他整个人的轮廓都勾勒出细腻的线条。

『快回去吧，夜里凉。』

我与老师在生活区门口分开，那短短的一段路我走了好久，我总是回头一看再看老师倚靠在车边扬手与我道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