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蓝湛其实已经见过了，就在前几天，在医院。
当初蓝湛是不告而别的，只就给他一张字条，魏婴到现在也清楚地记得那上面写了什么。
他说，“年岁还长，我们不该互相耽搁。”
那十二个字像是用刀刻在了他心上一般，蓝湛走了之后，魏婴一直在想，他们明明是一起长大一起考上这个学校的，他们说好了毕了业就公开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上班，不是以兄弟的身份，而是以情侣的身份。
两个一直在为共同以后努力的人，怎么就是互相耽搁了？
他把自己折腾个半死也没想明白。
后来听说他去了法国，他便也鬼迷心窍地去了法国，因为他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是这样说的：这个世界上，任意两位陌生人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六个人。
二十二岁的他想，只要他去了他去过的地方，肯定会有相遇的那一天。
殊不知他在法国三年，一点他的踪迹都没寻到，却在回了国之后见到了他。
他遇到蓝湛，是从缴费窗口过来往回走的一个拐角。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
相比自己的狼狈，一身西装的蓝湛显得格外光鲜亮丽，他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魏婴愣了两秒，大脑嗡得一片空白。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然而周遭人来人往，那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眉眼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却不敢上前一步。
那些曾经相依相偎的日子迅速从他脑海中划过，那些抵着鼻尖拥抱接吻和计划未来的日子早就被他不动声色地不告而别划到了抵达不了的岸的对面，那些因为遍寻不得而生出的怨恨也失了色。
他看着他，在这人声嘈杂的医院大厅里，相顾无言。
曾经想过无数次的相逢场面里没有今年的这一幕，无数压在心里的责怪和质问全都化为卡在喉头的酸涩，一个字都漏不出来。
藕断丝连是个暧昧缱绻的词，但放在他们两个中间并不合适，他走的那么干脆，放不下过不去求不得的不过是他自己，眼前的人也不是他记忆中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现实与梦向来背道而驰，那个被他放在记忆里不敢想不敢碰又不能忘的人已经脱下了校服，站在那里，像是隔着冬日冷热交替下升起的雾，是他，却又不是他。
他想了三年要问的那句“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在那一刻没了意义，魏婴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喉咙又酸又涩，他往旁边挪了一步，在蓝湛喊出那声魏婴的时候目不斜视地说了句，“借过。”
蓝湛微微愣了一下，开口叫他，“魏婴！”
魏婴加快了脚步，像是在逃。
蓝湛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手，“魏婴……”
“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魏婴用力甩开他，转过身，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蓝湛的眼底闪过一丝苦涩，试图再拉他的手，“别这样好吗？”
魏婴却后退一步，“别碰我，也别跟着我！”
“我们不该互相耽搁”这句话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扎得他生疼。
然而现实并不能让他那么洒脱，蓝湛看着他走出几步，又追了上去，“我可以帮你。”
魏婴的脚步终是顿了顿。
“我可以帮你”，这五个字打破了他最后的防线，刚刚交过的缴费单还在他的手里，上面的数字刺痛着他的眼球，魏长泽年前就查出尿毒症，一直瞒着他，直到前不久出了车祸，医院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邻居才把他喊了回来。
车祸导致头部多处骨折，颅内大量出血，躺在ICU十一天，病危通知都下了，好在老魏自己坚强，愣是挺了过来。
可是后续的治疗费用巨大，本就不多的积蓄早就被耗得差不多了，前两天又做了一次开颅手术，紧接着又是各项功能极速减退，医生建议尽快手术。
手术费用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加上没有合适的肾源，让后续的治疗陷入了一个僵局。
他独自一个人撑了这么些天，早就像是一张拉满的弦，随时都可能会断掉，而蓝湛方才的那句话，就像是在这一片黑暗里透进来的一束光。
“我可以帮你。”蓝湛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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