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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惆怅凄凄秋暮天。萧条离别后，已经年。

四海八荒之中，南荒是最广袤也最神秘莫测的一片领土。

多少万年来，魔族一直栖息在这片土地上，不与外族共享，便是寻常人，入了南荒，不是受魔气所侵失了本心，就是失去法力，为魔族人捉去做了修炼的台阶。

所以几十万年来，除了魔族，再没有有其他族人，自愿踏入这里。

相传，这里终年黑云密布，土地荒芜，寸草不生，连弥漫的气息都是有毒的。

白凤九思考了很久该如何入境，更该如何到南荒最深处见到东华帝君，又该怎么上毒山泥泽之中取出菩提花让他及时服下。

前两条折颜帮她解决了，折颜说，南荒他是曾去过的，并不是传说的那样骇人，相反，南方气候温和，除却魔都所在终年冬雪覆盖，其余的地方甚至比东荒北荒还要宜居。

至于最后一条，她还并未想好，算来也并不很急。

白凤九一路飞略南去，穿过分隔大东荒与南荒的赤水河时似疲累般停留了一会儿。

涛涛江水于她脚下翻滚不息，烈日照过，更如咆哮的棕发凶兽奔流入海，去而无返。

她望着江水之外，那无尽的绿树青葱苍然似墨，阴云密布，卷舒灭现，无有定形。

她问过自己，当初柔情欢爱是否只是一时冲动，如今一万八千年已过，世间本已无东华帝君，自己是否还要执着于一段无缘的爱情。

难以计数的日夜已过，她所能确切记起的，也不过是他一个背影。

如今难道不是放手的最佳时期吗？

凤九低头注视着左手无名之上的晶莹琉璃戒，有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愫涌上来。

她分辨不清，却是明白，之前的凤九，能为了报恩而追入凡尘，现在的她，自然不能软弱，便为了他入一次魔界又有何惧？

思及此处，她便挥袖纵身，直越过赤水河而去。

对于整个魔族来说，一名仙者的闯入，其实这一万多年来也并不如之前那般能激起千层浪。

自从新的魔尊上位，魔族与其他各族早已井水不犯河水，时不时会有天族使者送来和书礼品，虽然都不曾被魔尊接受，却也互无恶意。

对于方面魔尊夺位之事亦是众说纷纭，不过皆已难成坊间热谈。

话至今日一股仙气由北而入，边陲诸魔便已知晓，不过便当成是天族又遣下往礼，并未在意，却不想那仙气逼临，他们抬眼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一位红衣红纱的仙娥，身姿曼妙，曲线玲珑，肤白胜雪，明眸如星，红唇娇艳似火，眉上额间一朵凤尾花点缀妖冶又无辜，当真是四海八荒真绝色，无魔可及。

便是号称魔族第一美人的夏姬，怕也因为太过妖媚淫荒少了些娇柔可人，而要略逊色一筹。

地下群魔蠢蠢欲动，皆在讨论着这位未曾谋面的仙身娘子是个什么来头。

那抹翩鸿蝶影却落于他们面前，“诸君，敢问魔都是哪个方向？”

声音轻灵如铃，光是说话，便已如歌声莺啼，极悦耳动听。

小魔们也失了常态，呆着未动。为首的白面书生，却是抬手朝西南方一指。

她并未在意，只点头道谢，便飞身而去。

她走后半晌，大家才反应过来，叽喳起来。

有人猜做被封为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天族天后白浅，却也有人否认，白浅心高气傲冷脸冷面，是断然不会着红衣的。

余下人只有望着那早已不见的背影兴发长叹，若如此姿容尚不可称第一，白浅当是形貌如何？他们恐怕此生难得一见了。

那白面书生却是饶有兴趣的摩挲着下巴，笑了一下，张口却不似外表斯文，“老子倒觉得没啥好看的，万一是尊后呢。”

周围瞬间一片安静，再无人敢开口。

三十万年前，魔族定都云山脚下的芜城，取的是繁芜茂盛之意，可惜了繁芜的芜字，上为草下为无，在终年积雪的云山下，也实在长不成草木茂盛的样子，甚至任何植物，种于此处，皆幸存不过三日，倒真有些魔都的意思。

而那被奉为魔族圣地的魔宫乾阳宫则建于云山山内。

说是山内，却不是云山如龙去势的山峦之间，而是云山庞大的山体之内。

这便是乾阳宫诡秘之所在。

没有人知道乾阳宫究竟有多大，又到底延伸到哪里，有几个出口和入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确实是灯烛常明，无日无月。

相传是因为与天族的恩恩怨怨，当年才会建起这座“永不见天”的宫殿，以表示魔族对天的蔑视。这般说法委实幼稚，大概是不可信的，却也为众津津乐道。

凤九一进芜城，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已不同她初入魔境之时，涉入不深，来去自如。芜城所在，南荒之南，她孤身一人，便如羊入狼巢，危机四伏，且退无可退，对于狼群来说，便是嘴边甜肉，张口即食。

与仙中各族的关系再要紧，也抵不过这般赤裸裸的诱惑，此时城内诸魔早已蠢蠢欲动。

白凤九四感迟钝，并无知觉，倒是无惧无怕，十分坦然的穿过条条街道，这倒反令他们有所忌惮，犹豫不决。

这其中却有个不怕死的花蛇妖，要命的凑上来，按住她的肩膀勾起她的下巴，朝她妖媚十足吐着蛇信子，“这位仙友，来我们芜城可是要去拜会魔尊？魔尊他老人家可冰冷的很从不见你们这些仙道中人。你不如跟我回府，我府中正炼着灵丹，现缺一味药，你跟了我回去，帮我这忙，也就不浪费你大老远来南荒一趟，你说是也不是，嗯？”

白凤九抬眼看看她，虽不过十三四岁的外貌，那双蛇眼却令她下意识的警惕，“谢过姑娘好意。不过不必了。”

她拂开蛇妖的手便要往前走，蛇妖又怎能放过她，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在这魔境之内，还没有人敢忤逆我夏蘅芷。”

凤九看看这个人，估摸着看外貌论修为，此妖也不过三四万年的功力，自己的年龄怎么也可以算是她个大姐什么的长辈，如何如此不知好歹？

她还正思索，对方已动起手来。

出手招招狠毒，不留余地，若不是真想至她于死地，便是教养的娇纵。

想她白凤九也是顶着帝姬的名号长大的，却也并没有这般傲慢无礼。难道魔族的人天性如此？

她思忖着，便并未留情的教训了那个夏蘅芷，不料她才刚反绞住她双手，那蛇妖便哭叫着高喊道，“你们就干看着我被人欺负啊！小心回去我姨母收拾你们！”

她话音落了没一会儿，便有六七个黑衣男子从隐秘处直朝凤九飞冲而来。

凤九对这七人，倒是废了些功夫，却也还游刃有余。最后一个简单直接的手刃，将最后一位砍晕，她走出包围圈，想了想，对还趴在地上的夏蘅芷道，“别调皮了，快回家去吧。若我之后还能活着，就跟你去你家里做客。”

她说完便走，也就并未看见夏蘅芷咬牙切齿又略有疑惑的表情。

而其余围观有邪念者，见她出手以微言著确也不凡，便多数散去了。

白凤九一路出城上了云山，却被三十二魔兵拦在山门处。

为首的凶神恶煞，瞪着一双墨水似的眼睛看她，“滚吧。乾阳宫不是你们这些异族之人可以踏足的地方。”

她袖手而立，神态自然，端庄淑贤，“烦请通报，青丘白凤九前来拜谒会。”

“即便是青丘女君又怎么样？叫你滚就滚，哪儿那么多废话？”那魔族侍卫气焰嚣张，长枪紧握，此时已将枪头抵在她颈间，“你要是再不走……”

他话还未完，却有一人从凤九身后上来，“慢着。”他一身貂裘倒真与这雪景有几分相称。

这人凤九看着有些熟悉，却叫不上名来，倒是那侍卫提醒了她，“参见初寅魔君。”

她此时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当年躲在神鼎中逃过一死的懦夫魔君聂初寅。

聂初寅上下打量着凤九，忍不住笑了，“青丘白凤九，嗯，天上地下唯一一只九尾红狐啊。”

不用他那一身圆毛的毛皮衣服提醒，凤九都知道他对圆毛的喜好，一时竟觉凉意爬背，打了个寒颤。

聂初寅见她不搭话，便问，“你想进去？”

凤九抬眼看他，心底猜测着他的坏主意，“是。”

聂初寅似是为难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不如你将你那身毛借我摸两天，我放你进去。”

若能进去，当然是好事，但是没了皮毛，便没了人形，见了帝君又能如何呢？腹语她可不会。

他见凤九一脸不赞同的样子，便退让道，“不如这样，你若能打败这宫门前三十二侍卫，我便开门让你进入，绝不阻拦。但若你输了，你这身皮便送给我，我自会给你一身灵狐的皮毛，到时候你若还要进去，我把你带进去便是。这样如何？”

凤九看了看门口这列阵的三十二人，毫不犹豫的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