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择日

第十五

冬日里皇后免了请安，沈宝音也好好的补了一觉。这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沈宝音起来的时候还在下，沈招伺候她梳洗打扮，简单收拾好了，就去书房作画了。前阵子得了个银铜金嵌画珐琅长方盆石榴盆景，好看极了，丝毫不管外边传出花的流言。

虽说罚了如懿，禁足了她和贵妃，但是这旨意却没告诉阖宫，宫里又在传皇上对娴妃娘娘宠爱有加，不忍寒冬里足不出户。

沈宝音画好丹青，沈招在一旁禀报着边观察主儿的脸色。看见她只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沈招行礼退下，心里十分心疼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主儿。

沈宝音端着画，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儿，忍不住回想往事，心里好像又割舍下了些什么。

一大早纯嫔就去了延禧宫，昨日闹的那么大，宫里的人都听见了，可没人敢去出头。平日里与如懿海兰较为要好的纯嫔，赶紧的过来表达歉意。

看海常在睡着，就往如懿屋里去了，如懿淡笑着起身：“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语气淡淡，笑容淡淡，大概心里也是有些埋怨的，但又觉得人人都想自保，也没错，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纯嫔是个不聪慧的，丝毫没察觉。皇后要求后宫不可奢华，众嫔妃穿着厚重的老料子，笨重的坐下，生了孩子的女人容颜不复从前，身边有没有会打扮的人支招，穿着老气的冬装更是憔悴许多。

纯嫔微蹙眉，低垂眼：“昨夜里这么一闹，谁都听见了，可是谁也不敢出头，福祸相依，还好海常在搬离了咸福宫，也是这罪啊，她没白受。”

阿箬在一旁听见这话，眨了眨眼，低头心里不耐：也没见她出什么力，受罪的也不是她，这副语气听着到像是，有这么一遭也是没办法。把自己甩得一干二净，直说自己胆小怕事得了。

阿箬包衣出身，阿玛是个芝麻小官，在高贵妃父亲高斌手下做事。平时总觉得自己是如懿的陪嫁，阿玛又是个小官，比旁的奴才都高贵。如懿和皇上从小的情分，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小就在旁边儿看着。

进了王府后，也不把其他宫女放在眼里。总把自己和后院里的格格做比较，虽说海兰是满军旗的，但是她是府里绣娘出身，又是当时的四阿哥酒后宠幸的，谁知道是不是她主动勾引的。

又觉得海兰胆小懦弱，一个主子活得这般窝囊，一直也看不起她。这几个人除了高晞月，沈宝音，富察琅嬅和如懿，她觉得都没她强。

但这时的阿箬还没有太过分的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也不差，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纯嫔又没有眼色的继续替如懿打抱不平：“姐姐也是，何苦去撞那咸福宫呢？”

如懿听的想翻白眼：“海兰受委屈，我看不得。”淡淡的说。

纯嫔看人家没领自己的情，一噎：“海兰是冤屈，可这事儿若是再查下去，谁都不好看。昨日元贵妃那般紧追，连累的姐姐也被责罚，但还好，皇上心里还是看重姐姐的，旨意没有传下来。”

如懿听见提起沈宝音就不愿再说了，敷衍的点点头，抽了抽鼻子。

纯嫔这个笨的，还觉得自己来给她抱不平，她还不搭理自己，所以才提起元贵妃的。人都会有私心的，虽说是如懿不多的好友，但也就是说说话，话不投机就say goodbye的关系。

面子还是要过得去，纯嫔关心道：“倒是你啊，头晕鼻塞的，该点些醒神的藏香，这沉水香太清淡了，又黑黢黢的。整个宫里啊，也就你喜欢用。”

听着这话，如懿才有了笑模样，她就是喜欢和别人与众不同：“我就是喜欢沉水香的味道，沉香如定石，如果心能像沉水香一般，外边再纷乱，也就不怕了。”

纯嫔无语的笑了笑，说的好像自己是那与世隔绝的仙儿一般。

意思是修养其实是禁足的贵妃，皇上还是给留了些脸面的，允许别人来看望，嘉贵人听闻后便来看贵妃，贵妃抱怨自己弄巧成拙，对皇上袒护沈宝音也是酸的不行，嘉贵人心里暗想：这贵妃也是蠢笨，如懿也不似从前与世无争了，昨日想拉元贵妃下水的举动，也代表着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不能让她好过，一切对她有阻碍的都要拔除。

又给贵妃下了些眼药，对如懿百般不喜，对沈宝音嫉妒，看目的达到假意宽慰了几句就告退了。出门和贞淑对视一眼，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

弘历处理完政务后，就出了养心殿，去了永寿宫。没让人禀报，到了正殿却没见人，问了奴才才知道，元贵妃起了便在书房。

沈宝音的才情在宫里是数一数二的，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尊君守礼就好。但弘历一直喜欢的都是能和他投机的人儿，比如如懿，高贵妃，所以两人一直都是极为受宠的，但不是持续受宠的。

在潜邸时，没有如今这般繁忙，也挖掘出不少沈宝音的优点，不愧是汉军旗里顶好的女子，就是满军旗中也不多见的，又有如此好颜色，叫弘历如何不喜爱。

成亲之前，她避他于猛兽出没，他也嫌她无趣避之。自选福晋那天后，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好容颜，让他四处打听沈宝音的消息。

进府后，更是对她上瘾，觉得她有许多事情让他新奇欢喜。平日里二人更是笔墨酣畅，情到趣时耳边小曲儿轻哼。诗情画意，情深意浓，倒是当了皇帝之后，沈宝音对他起了隔阂。

弘历走进书房向里探去，沈宝音靠在桌边，支着头，愣神的看着刚画好的丹青。弘历看着玉石花鸟纹挂屏前的愣神的她。

梳着平架子头，带着点翠海棠花纹头花缀着流苏穗珠，耳挂珍珠蓝宝石缀，拿着丹青的纤细手腕戴着玳瑁镶金嵌珠宝镯。

屋里炭火烧的足足的，阳光从窗缝里照进屋中。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弘历清晰的看见那束光下，她密睫娇容，许是感觉到了炽热目光，她放下手中丹青，不改动作抬眸望去，只见弘历背着手站在门口望着她。

沈宝音放下手，并未起身，语气揶揄：“皇上这是要当门神不成？来了也不叫人禀报。”眼底却不像她面上那般俏皮。

弘历在她抬眸时便觉得时光好像回到了从前，从前她们最好的时候，看着她这娇俏的样子，似乎又回到了她刚喜欢上自己的时候，不过，要是她此刻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样开心就好了。

缓缓向里走着，沈宝音也缓缓起身给他行礼。起身时弘历正好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带着她一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