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清澜说罢便抬手设了道结界，素手指着旁边的院子空地，懒洋洋地开口道，“要练剑去那边，别打扰我休息。”

朝夕相对，我总觉得清澜对我的了解可谓一日千里，好似已经快要将我摸透了，但我对她却知之甚少。

禹容潇忙着筹备簪花大会一事，上午指点了修炼后便放了我们回来，是以这会儿才能这么安然地待在这边。

四月正值草长莺飞的时节，院中的杂草也争着抢着从土里冒出头来，但这院子似乎很久不曾被修整过，除了被清澜烧掉的蓝色八仙花便没有其他的花木了。

这么一说，便又觉得是这院子的前任主人只喜欢这种花，所以只有它留下了。

庭前偶有春燕飞过，却被剑气所惊扑腾着翅膀慌忙离去，唯恐这剑落到身上。

夜色已深，躺在床上的我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思考着清澜早晨提及的战神一事，百年前战神转世投胎在少阳，入了旭阳峰修炼，斩杀了魔煞星，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清澜以为我是为了查探旭阳峰一事才来首阳峰修行，甚至脱口而出我要为旭阳峰复仇，可旭阳峰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我来报仇呢？

恒阳长老他们为了守护琉璃盏死在少阳秘境，传言中魔煞星的心魂被封印在琉璃盏中，那么是谁想要打开琉璃盏呢？

旭阳峰一脉战死后秘境的结界又是谁设下的呢？为何少阳禁止弟子进入旭阳峰？

连轩辕一派被灭门过了百年都还能流传在说书人的口中，为何旭阳峰却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阿诛，你睡了吗？我心中有太多疑问，都不知该从何查起。”侧身枕着手看向窗外的月亮。

月色皎洁，流光如纱，今时的月亮曾照过古人，岁月更迭，它却只是循着东升西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人间世事变幻，沧海桑田。

阿诛的声音便如这月色般轻盈清润，“雪歌，若是我没有失忆，你也不必这般苦恼了，清澜似乎对旭阳峰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知晓不少，只可惜她素来擅长伪装，并不见得就会帮我们。”

“随遇而安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还是先准备簪花大会吧，我总感觉这次的摘花任务不会太顺利。”对清澜的话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悄然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忍不住问道，“阿诛，你说清澜口中的她是指谁呢？法力高强得不似凡人，难不成是神仙？”

“清澜说的人是不是神仙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若是你再不睡，明日的早课是一定会迟到了。”阿诛轻笑了一声，似乎语气比之前轻快了不少，今日他比平时更加少言，却也没有投身修炼，甚是奇怪。

阿诛一直是想修成人身的，他总觉得身处剑中颇为不自在，所以不说话的时候便总是在修炼，他如今的灵体已经比初时凝实了许多，只是距离修成人身还是差了点机缘。

或许，这次摘花任务的秋韵果会是个突破口，清澜看起来对它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只要她不出手，其他的弟子应该不是问题。

想着想着睡意便涌了上来，打了个哈欠便睡了，第二日晨钟敲响时，只觉得有些疲累。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靠窗的茶几上空漂浮着一封灵信，金灿灿的字在清晨显得格外耀眼。

在簪花大会正要召开的当口，清澜竟然回家了，“走得这般匆忙，想必是家中有急事吧。”

尚未等阿诛说话，门外又飘进来一只千纸鹤，“阿诛，禹容潇竟也回家了，莫不是他们俩还是一家人？”

“我瞧他们俩平日里熟稔的样子，或许是世交吧。这事暂且放在一边，已经是辰时了，该练剑了。”阿诛对两人的去向并不太关心，心中唯一惦记的便是修炼一事。

很好，阿诛还是阿诛，“但是这会儿去做点别的事或许也不错？”

青阳峰位于少阳的西侧，弟子修行皆以星象推演为主业，颇有点昼伏夜出的意思，而刚上峰修行的弟子也是要上早课的，因此这会儿来青阳峰的天机阁一探正是好时机。

青阳峰乃是少阳最高的一座山峰，占据观察星象的绝佳位置，听闻这边有座天机阁记录了这些年来少阳派的重大事迹，且此阁中央摆放着观天仪用以观察星象变化，以测祸福吉凶。

天机阁虽有弟子把守，但只要卡好视野放好影子便可轻而易举地进去，悄然用影子穿过窗户，入目的是次第排开的书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难以计数的书籍。

正中央的观天仪静静地立在那里，方形的白玉柱上支撑着一道拱形的玉架，万千星辰流转其中，莹莹星光忽明忽暗不停闪烁，冷辉落在手中，让人不由得赞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星空浩荡，此时却也触手可及，人活一世，不过百年，却能做出将浩瀚星辰都纳于一体的观天仪，如何能不让其他生灵生敬？

以观星来观天，观天仪中蕴含的，又何止星辰之变？

惊叹过后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天机阁虽然藏书众多，但书籍的摆放却是有章可循，与少阳有关的非常好找。

翻开《少阳本志录》，一股墨香扑鼻而来，上面的文字以特殊的墨水写成，可存放数千年而不朽。

百年前可谓是少阳风云变幻的一年，上面记载时任少阳掌门的褚磊与夫人孕育了两个女儿，玲珑，璇玑。

二女儿褚璇玑自生来便六识残缺，不通人情，不习功法，直至十六岁那年入了旭阳峰修行，法术大成下山历练。

时局动荡，天墟堂的妖魔欲将五大派逐一击破，轩辕遭难，旭阳峰一脉阵亡。

仙门生死存亡的关头，褚璇玑觉醒战神之力，临危受命率领仙门剿灭天墟堂，斩杀了魔煞星，三界从此恢复太平。

后褚璇玑与禹司凤结为夫妻，飞升天界。

“太少了，阿诛，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死伤无数，仙门几近断绝传承，怎会是记载中的寥寥数语？褚璇玑身为战神转世力挽狂澜，本应传颂千古，为何这上面提及她的文字不过百字？”

拧着眉将这本记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不过薄薄的几张纸，轻飘飘地就写完了一场关乎人间存亡的仙魔大战。

“为何褚璇玑十六岁之前从不修炼？又为何不在首阳峰修炼偏去了旭阳峰？她在历练时发生过什么？是天墟堂的妖族杀了恒阳长老他们吗？魔煞星究竟是如何被唤醒的？这禹司凤又是何人？竟无门无派？荒唐，太荒唐了，我从未见过哪个门派的志录竟写得如此敷衍潦草。阿诛？！”

天诛剑突然飞出灵墟，阿诛竟也似昏迷了过去，剑气不受其控制，剑身灵力乱窜，眼见就要击倒书架，我即刻拦下剑气带着天诛剑回了院中。

此时天诛剑却烫得惊人，隐隐有红光一闪一闪，任我如何呼唤也唤不醒阿诛，冰咒术亦没有任何效果。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将近午夜之时，当我翻完首阳峰藏书阁中有关命剑的书籍回到房间时，站在门口等着我的，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