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鹤声翻空一跃落入我手中，不过一瞬便凝出万点飞羽如疾箭般攻向迎面而来的蛊雕，琴音百转千回，却清冷逼人裹挟着凛冽的杀意。

这洞穴里竟居住着五只蛊雕，且修为高深者修炼达千年之久，见我们二人闯入此地便愤然发起攻击，振翅扇飞地上的巨石打了过来。

“你不是有把神剑吗？怎么不用？”清澜此时仍是气定神闲，还有功夫关心起这些琐事，破月寒芒一闪，洞中的温度便骤然下降了几分。

我不知晓她是如何认出天诛剑是神剑的，但转念一想，她与禹容潇关系匪浅，或许也是天界之人，便答道，“修行之人不可仅依仗兵器之利，否则若是有一日遇到比之更锋利的神兵，岂不是只能束手待毙？”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神秘莫测，轻轻笑了出来，复又转为初雪般的冰冷，“话虽如此，你这般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五只蛊雕齐齐发难，这洞穴承受不住这强悍的力量轰然倒塌，天光顿时倾泻下来，将这满地的幼儿骸骨照得一清二楚。

“莫不是没有神剑我便不能赢了？”

抬手以我和清澜为阵眼开启万籁金弦阵，一道似箜篌形状的灵力蜿蜒流转形成柳绿色阵法，浅绿色的灵力在阵中交错流动，在阵法加持下千鹤声的威力会提高两层左右。

清澜倏地收起破月，飘然站在一旁欣赏起这阵法，“将天地之变与星辰之替融于其中，这阵法确实巧妙。”

瞧出她已无意再出手，悠扬的琴声便在寂静的山谷中悄然奏起，千万片天蓝色的飞羽凝成一把镂空的飞剑击穿了为首的蛊雕的心脏，轻飘飘地散落满地，恰似夏夜的萤火。

琴音变幻莫测，时而如泉水叮咚，时而如擂擂战鼓，长歌门以乐入武，以琴入道，千岛湖湖光山色引人心醉，却不曾折了文人的风骨。

高山不问花柳意，流水却道潇湘情。高山流水尽，余音却绕梁。

琴是千古风流的雅致，亦是穿膛而过的杀人利器。

“雪歌……这蛊雕，还有这鹿台山，我总觉得似曾相识。”阿诛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识海中，带着点迷茫又有些痛苦。

“阿诛，你没事吧？或许是你主人曾来过此地，想不起来便别勉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找回你的记忆。”

收起千鹤声，我转过头看向神态自若站在一旁的清澜，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

她抬起眼看着我，眸中闪过的情绪似欣慰又似失落，最后都化作眼底清冷的笑意，“太弱了。”

直觉告诉我她这话应当是在评价我，但我自觉和弱这个字应该没什么关联，“啊？”

或许是见我的诧异表现得太过明显和呆愣，清澜难得好心地多说了一句，“她只要不到一成的法力，便可让千年蛊雕灰飞烟灭。你若是想为旭阳峰的人报仇，实在是太弱了。”

“报仇？”旭阳峰一脉不是为了守护琉璃盏而死吗？战神斩杀了魔煞星，一切事情都已了结，谈何复仇？“她是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清澜忽然耸了耸肩，一派轻松的模样，似乎此处浓重的血腥气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影响，“没什么，我累了，回去吧。”

想起殷殷期盼着孩子回去的那对夫妻，我心中亦是有些不忍，便想再往深处去看看。

“别白费力气了，蛊雕抓回小孩玩一会儿便吃掉了，绝不会有活口的。”清澜逆光而站，阳光打落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碎影。

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我不死心地在满地狼藉中用罗盘寻找着孩子的踪迹，这才不到两日，说不定还能活着呢。

我不知这是自欺欺人还是天意指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根红绳的气息与那孩子紧密相连，定是可以找到他的。

阿诛亦散开神力笼罩洞穴，依循着气息指引找到了气息几无的孩子，“雪歌，恐怕他已经药石无医。”

“不会的，我一定能救下他。”婉转的琴音在谷中飘荡，任凭万点飞羽落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反应，灵力进入他体内瞬间便又逝如流水。

几次下来皆是如此，我挫败地瘫坐在地上，“阿诛，怎么会这样呢？若是我来得再快一点就好了。”

“雪歌，命数天定，你已经尽力了，无须这般自责。”阿诛出声安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死便死了，又不是你杀的。”清澜见我迟迟不走，颇有些不耐烦，“再不走可别怪我心直口快了。”

御剑回到周星临家中时，我的心情远比第一次来时沉重，看着他们眼中的希翼在见到尸体的瞬间灭了下来，心口便如压了一块巨石。

耳边的怒号和凄厉的哭诉仿佛是他们的天由此坍塌，声声啼血，字字锤心。

“阿诛，你说仙门弟子的使命是什么呢？”御剑返回少阳时回望山下的小镇，人声渐渐走远。

“斩妖除魔，护卫苍生。”阿诛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正气凛然。

“那他们为何将求助的人拒之门外？”高高在上又凉薄至此。

阿诛默然不语，我亦缄口不言。

破月寒光一闪晶莹的灵力便如星光飘落山谷，清澜轻轻瞥了我一眼，傲然地开口道，“你以为如今的仙门还是从前的仙门吗？来此修行的非富即贵，有谁会舍得为这么个素不相识的人拼命？那千年蛊雕是那么好杀的吗？”

我偏过头看向她，此时旭日东升，和煦的阳光披在她身上，似乎将寒意都驱散了不少，“可首阳堂的祠堂牌匾上写着，正心辨道，斩妖除魔。先祖遗训，岂敢忘耶？”

清澜忽得咯咯笑个不停，比这骄阳还要绚烂几分，“先祖遗训，那是什么东西？斩妖除魔，那更是哄人的漂亮话。来这少阳修行的，哪一个不是铆足了劲往上爬想要得道成仙？”

“那你呢？”清澜是金赤鸟妖，越是了解便会越知道她心中对世事不平，虽然不知她这股不平从何而来。

清澜的目光顿时冷得如同腊月里的冰柱，面上笑容消失不见，“你管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