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一百三十七章】

“总要有人做。总得有人死。”

“可我想让你留下来。”

—

陆川没有活下来。

一场大火将山和石块都烧得一干二净，寸草不生。余震之后，迎来了又一次的苍凉和低气压。

何玖站在陆川跑过去她回头时站着的位置上，看着满目疮痍，她愣神，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许多灾难新闻，或地震，或洪水，或海啸，她未曾亲身经历过，每次都只转发并且配一句。

“……逝者安息。”

但她现在才明白，哪儿有那么简单。一句话不可能一笔勾销，就像眼前的这座山不可能再恢复原样，花不再开，人也不再来。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惨烈呢？人们的牺牲来自于自我，所有的残忍没有定律，付出成了救援队的本能，没有人知道什么事好什么是不好，什么是应该什么又是不应该，或许到最后他们终究是会明白的，关于所有无所谓的漠然，又或者是付出一切的勇气。

我们最终都会明白。

但是这个过程太惨烈也太疼。

喊着陆川的那个女生叫吴悦，他们本来打算下一年就结婚的，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认识了二十多年，从高中便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那么长的时光，他们一直陪着对方，却还是结束在了这场灾难当中。

没有人知道那场大火是这么燃起来的。

也许是因为不小心倒落的蜡烛，也许是因为干燥的空气，又也许……是注定。

何玖不知道答案。谁都不知道答案。

她梗了梗喉咙。

身后上来一个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是谭敏。

“别发呆了。”谭敏说，“让你过来送水，怎么还不去？”

何玖稳了稳呼吸，“……马上。”

救援队还在挖着石块，名单登记出来，还有小孩没有找到。

他们深信他们都还活着。

大火除了一片焦黑之外，什么也没留下，听说他们看到了陆川和另外两个人的……遗体，两个青年浑身焦黑，都穿着救援服，分不出谁是谁。

除了陆川之外，另一个叫沈常安，小孩叫杜文玉。

再也辨不出面容。

何玖后来见过他们的照片，沈常安长得很清秀，俊美又温柔，眼神坚毅。杜文玉笑起来很是可爱，眼睛清亮，那张照片最后成了黑白色，悼念的人见了都说她很漂亮。

沈常安的照片是救援队里的人给何玖看的，……是吴悦。她晕倒后需要人照顾，经常是何玖陪着她，她虚弱不已，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人气。

何玖不忍心，便常常和她说话，吴悦不经常回答，何玖也觉得没关系。

谭敏偶尔问吴悦的境况，何玖摇头，“她不太好，之前救援就受了伤，这里的医疗资源不是很好，她的腿……我也不好说。可她也不肯走。也许是舍不得。”

舍不得这里的，某些见不到的人。

谭敏无奈叹息，“现在是你给她上药，你每天多和她说说话。”

“我知道的。”

后来吴悦渐渐也信任她，给她说了很多事。

其中就包括他们救援队的那张合照。

何玖问她后悔吗。

“后悔什么呢。”她问。

吴悦说，没办法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