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秋风诛魔歌

可事情却没有像海山想的那样去发展，李海强似乎认准了要交海山这个朋友，当天吃早饭，他就把四哥给他的肉包子塞给海山一个。四哥没说话，但脸色极不好看，其他囚徒也觉得意外:“大王”的哥哥，怎么会待见这个无能无用的书呆子？太费思量了。

　　自此，海强在监子里因为有“皇兄”的身份，成了惟一不用交钱却能“吃上铺”的人，他总把上铺囚才能吃到的“大菜”往海山碗里放，连续几天，什么猪蹄，鸡肉，鱼块都会有。海山虽然很馋，很想吃，但他总觉得这不妥，劝李海强不要这样做。那个魔王总铁青着脸。对哥哥和海山交朋友这事，他显出十分的不满甚至愤怒。

　　晚上安排铺位，“黄毛”在铺板上找了一处绝佳又宽敞的位置，铺好了垫被，给“皇兄”李海强下榻之用，可李海强执意不肯，就想在地上跟海山睡在一起，四哥极为不悦，但也不好说什么。李海强笑着对海山说:“我就喜欢听文化人讲故事，没事你就讲给我听”。讲故事，这当然没问题，正是海山所擅长。但这猪妖的忌恨，他却不得不思量。猪妖大限将至，心态之扭曲已非人类。一直要将他这个口服心不服的文化人踩在脚下为奴，怎容得了海山与自己哥哥交往，坏了尊卑，咸鱼翻身乃至于“翻身农奴把歌唱”。

　　但海强的友善却是极为真诚的，没想到作为一个毒贩，他居然不务正业，还对名著有兴趣。海山就给他讲《水浒》中“杨志卖刀”，“智取生辰纲”，“宋江怒杀闫婆惜”等一些段子，听得李海强是精神亢奋，久久不愿入睡。

　　当然，海山也想从李海强那里了解一些东西。这些日子，海山总有些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这毒品，什么四号(海洛因)，冰毒，麻古。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这些毒人前仆后继，百折不挠。不断地“强戒”，坐牢，甚至枪决都不能让他们收手。难道就像猪妖吸食完麻古那样亢奋，能连续打几天牌而不困倦这么简单吗？当然，对于贩毒者而言，是为了牟取暴利铤而走险，可海强这样的“卖小包子”的，又是为什么家败人散，多次入狱都不能使他们回头呢？“毒瘾”究竟是怎么个情形，海山真地很想知道。

　　这天上午，洪哥放猪妖出去汇报加溜达。半小时左右，他回监子里，大为反常，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得意蛮横的嘴脸，静静地坐在铺板上，两只脚轻微地抖动链子，看着链子发呆。一见魔王很失落，“苦瓜脸”，“黄毛”，也包括海强等人便上前询问。猪妖(四哥)只说了五个字:“姜明清打了！”便不再言语。“黄毛”再问“什么时候的事？”猪妖半天回他两个字:“昨天！”说完便躺在铺板上，盖上被，用枕巾蒙上脸，似乎睡着了。

　　整个监子里，他一个人占了三四个人的铺位，垫被有八层，什么太空被，蚕丝被，方格缎面的床单，精美的绣花枕头，也只有他一人能用枕巾。而海山，只有一条满是破洞的薄被子，“高乐高”留给他的被子，当天晚上就被四哥没收了，按他的话讲“监子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幸亏海强到来，四哥才又给了一条被子，这已是深秋时节，地上的寒气已较重。若非海强的面子，夜夜都要被寒气冻醒。

　　大白天不打牌，不骂人，不打人，而是安静地睡在那里，对猪妖而言，是从未有过的事。这究竟是怎么了？

　　海强走过来坐下，对海山耳语“那个八月份调到104监子的死囚姜明清昨天被打了”。“打了？”海山还是不明白，海强又小声说:“就是执行死刑，枪决！”海山恍然大悟。怪不得这猪妖如丧考妣，神情恍惚，原来是所里有毒贩被执行死刑，对他而言也算是物伤其类。大概他的死刑复核也要下来了。古人常在秋日里处决死囚犯，杀头也叫“大辟”，也就有了“秋后问斩”，“秋决”之说。海山的思绪又活跃兴奋起来(当然在李海强面前不便也不敢表现出来)，他多么想看到两名武警战士全副武装，拖着魂不附体的猪妖，走向刑场……海山似乎听到了刑场上那正义的枪声。于是便有了这:

七律·秋风诛魔歌

　　三观皆毁人性丧，五毒俱全兽行多。

　　奸贪狠恶绝尘世，凶丑淫邪冠群魔。

　　大辟时节秋风劲，法刀起处木叶脱。

　　妖雾散尽乾坤朗，万户千家烹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