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最长的一天(2)

海山毫无办法，只有顺着“黄毛”手指的地方不停地去刷，可“黄毛”显然不会让海山这么轻易过关，接着就是，海山一刷哪里，他就指向另外的位置，海山手忙脚乱，完全跟不上“黄毛”的节奏，十多分钟，浑身已被汗水浸透。“卷毛”又下令把厕所两面墙上滋生多年的青苔刷干净。海山拼尽全力，连半残的左手也用上了，可那青苔完全没有要脱落的意思。几十天没吃过饱饭的海山，终于筋疲力竭，弯着腰，扶着墙喘气。一看海山在“偷懒”，四哥在那边一声怒喝“搞他！”“黄毛”跳起对海山头猛击两拳，“卷毛”则更关注海山的脸，两边连抽耳光。四哥也不甘心观望，“哗啦啦”走过来，对海山胸口“嘭嘭”两拳。他显然未尽全力，可海山已然吃不消了，头部只是晕，不觉得很痛，胸口肋骨却已承受不了，海山“啊哟”叫出声，痛苦地坐在便池旁边。四哥怒气仍未消，用晾衣竿不停地抽打海山的头和脖子，海山用手去护住头，竿子又狠狠地抽在手臂上，海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是在那喊“四哥，我错了，我改，别打了，别打了！”

突然，殴打停止了，走廊里有一辅警巡监，阻止了他们。借此机会，海山忙认错:“四哥，我错了，哪里做的不好，您告诉我，我一定改。”“嬲杂妈匹！你的话太多了，以后再多话，一定搞死你！”四哥骂完就进去打牌了，海山知道这次风暴暂时平息了。海山赶紧爬起来，用毛巾擦一下身子，擦脸时，火辣辣地疼，灰白的毛巾沾上了片片红色，那是血，正是“卷毛”长指甲的杰作。

　　“叫你赌，叫你骗，叫你死性不改，叫你不孝，叫你不仁不义！一切都是报应！”这样想着，海山倒更容易平复下来，狱中受辱，他这种“悔罪止痛法”屡试不爽，它让海山更能去看惯一切的丑恶，去承受一切的苦痛。

　　“快点，进来打坐！”黄毛又笑着喊起来。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而其他囚徒未得允许也是不能出来看的。海山捂着受伤的半边脸，几乎无意识地进去“打坐”。刚坐下，“白煞”李晚成又在抱怨说卧房厕所没刷干净，有臭味，海山只得又拎起桶，一瘸一拐地过去刷。

　　众囚已坐定，都抬头看着海山的狼狈样子，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容。显然，他们比平时快乐得多。是因为中秋节要发月饼吃吗？应该是。但更直接的快乐是:海山被打给他们乏味且痛苦的牢狱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正义，公道？开什么玩笑，世人言“公道自在人心。”在此间，公道远在火星。在监子里，恃强凌弱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欺人者趾高气昂，受辱者忍气吞声，这已是常态，指望有人主持公道，实在是很傻很天真。每当此刻，冷眼旁观者是极大的友好，幸灾乐祸者也不乏善意，落井下石才是王道。

当然，老李是个例外，等海山坐下后，老李乘他人不注意，递给海山一支药膏，那是九九皮炎平。虽然主治功能并不是外伤，但消炎杀菌功能应该是有的，海山涂在脸上一些，凉丝丝的好过一点了。然后海山把头埋在两个膝盖里，他像个被遗弃的流浪的猫狗，独自去舐舔伤口。刚才持续的殴打，海山血汗齐流，可没有流泪，而此刻埋下头去，想起前尘往事，他不禁百感交集，泪湿衣襟。他在想:爸，妈，雯雯，新新，姐姐，卢逊，我好想你们，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不一会，刘干部来巡监，海山紧捂住受伤的脸，怕他看到，因为监子里人都说“谁找干部告状，谁死地更惨。”“干部只听管监的。”

　　昏沉沉快过去一天了，吃晚饭时，监子里果然发了月饼，一块豆沙馅的，一块蛋黄馅的。海山如获至宝，他哪里舍得一次吃下去。只把蛋黄馅的咬了一口，果然是味美之极。便把剩下的用手纸包好，放在老李的收纳盒里。海山要用它熬过五七天才好，几口吃完它，实在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