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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哼哈二将

监狱无风云

在那个叫汤伟志的老囚“指导”下,海山刷完了厕所,就到卧房里开始打坐。拿只圆凳子坐在最后排,众人都是只看着他,却无人理他。海山知道这是“四哥”的命令,这里牢头想整治某个犯人方法很多,比如让你不断反复地去干某种活,经常的辱骂,“适度”的殴打,还有就是命令众人不许与之讲话,这也叫“禁言”,让他陷入极度的孤立。这在监子里叫作“磨人”,平心而论,前一段在107和104,海山虽然也被磨过,但并不是太过份,也还是能撑下去。而这个203,不知将是怎么个磨法。

  海山自知被“禁言”,也就呆在后排不与任何人交流。那个“四哥”在两排囚徒之间走来走去,嘴里嚼着槟榔,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随意地换台。他还不停地扭动着腰肢,准确地说,他的上身几乎是个正方形,都看不出腰在哪里了,但他仍在那里扭,吐出嚼完的槟榔渣,他还要跟着电视里的演唱会一起吼叫。“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我想要怒放的生命……”呵,等待?怒放?这些歌词放在他身上,等待什么,行刑的枪声。生命怒放,是的,枪声一响,脑壳开了花,自然是怒放了。

  海山在那坐了许久,忽然挨着他的前座一个老囚回头冲他微笑一下。那老囚大概六十出头,是个小个子,精瘦的身材,头发白了一大半,胡子很稀疏,却根根见肉,还有部分是黑的,戴了一副厚厚的老花眼镜。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海山连忙陪笑脸,那老囚却从身下递给他一张材料纸,还有一支笔芯。海山接过来一看,纸上有一行字,还有两个问题。上面写道:“听说你原来是个老师,想请教你两个问题,一,人们都说‘宇宙’,能告诉我什么是‘宇宙’吗?二,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想知道什么是‘浮屠’?”看了这个纸条,海山大吃一惊:此间是人渣聚堆的大牢,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莫非此中有另类人物,“大隐隐于狱”乎?海山不敢怠慢,在纸条上如此回答“第一,宇宙就是最辽阔无边的空间加上最久远的时间。第二,‘浮屠”指的是佛教中的佛塔”。然后悄悄递了过去。那老囚接过去看了后又回过头来,笑容更灿烂了。还朝海山竖了个大拇指“你真不愧是老师!”二人正在互相佩服,却不料“啪啪”两下,两人的头被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一个瘦长,俊俏,却又目露凶光的少年囚极大声地冲着海山和老囚怒吼:“么刚华!”(莫讲话)。海山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所有囚徒目光都看向这里,那个二师兄“四哥”也眯着小眼睛,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显然他对这个少年的做法极为满意,也可能就是他指指使的。海山和那老囚知道招惹不起,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他个少年囚叫银家彬(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可在韶阳却是个大姓),众囚都叫他“卷毛”,反正这里大家都剃光头,也看不清他的头发是直还是卷。他正是“四哥”的御用小厮。只有十七岁,所犯罪名居然也是“组织,协助卖淫罪。”这人个子不低,但身量未丰,显得偏瘦,手臂和腿极显细长。模样本颇为俊俏,却露出了十足的邪气和暴戾之气。初中未毕业就混迹社会,为满足吃喝玩乐的开销,专业做的是“带妹子”(即带一两个失足少女从事卖淫),还未成人,便已成魔。贪嗜邪恶和暴力,能让他屈服的就只有更大更强的邪恶和暴力。比如在四哥面前,他是从吃饭洗漱,到穿衣脱裤,甚至涂痔疮膏,抹脚气水。他都侍候得殷勤备至。如同四哥养的小萌猫。而对其他人,他摇身一变成了嗜血的馁虎,张牙舞爪是磨牙吮血。看他走路的姿势,两只手张开的样子正像是举着大钳的螃蟹,脚下迈着六亲不认的八字步又如同吃饱了正在发情的大鹅。

  这正是:本是少年赛潘安,蟹臂鹅行逞凶顽,淫邪暴戾无人问,只恨牢底未坐穿!

“禁言”在继续,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管监”四哥来分配铺位,把海山分在和汤伟志,还有那个很和善的老囚睡在一起。这并不是照顾海山,而是把他认为这三个监子里最贱的“囚奴”分在一起才叫合适。三个人脊梁碰脊梁,肚皮蹭肚皮,挤在一米多点宽的铺板上。有意思的是,入监已经半个多月了,海山是第一次睡在铺板上。原因是这个203囚室人并不多,才十八个,还有两三个上铺囚想图凉快自愿睡在地板上,这才让海山有了上铺板睡的机会。每天晚上八点,室外的走廊上有警官准时点名。点完名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是属于海山自己的时间了,这时不用刷厕所,不会再被人无故辱骂殴打。可以想想自己的事,也可以偷偷和身边的两位聊聊天。他知道了那位有文化的老囚叫李建设,是七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因家族里出过国民党军官,成分太高而失去了读大学的机会,他在村子里是个嫉恶如仇的主,喜欢“管闲事”,什么村委会账目公开不够透明,什么开发商侵占基本农田,什么施工方修乡村公路偷工减料,甚至连新华书店卖盗版学习资料之类的事他都要管。他文笔犀利,思路清晰,斗志昂扬,坚韧不拔。曾经用持之以恒的上访让两任乡党委书记调离或倒台。他还善于学法用法,敢于维权。他还在当地成立了“农民维权协会”,找了十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与不正之风斗争。但他也有做事不妥的地方,就是举报县新华书店卖盗版学习资料的事上,经中间人撮合,他收了对方几万块钱,而放弃了举报,结果是中了对方设的局中局,反告他敲诈勒索,因而也入了韶阳看守所。他仍然坚信自己是无罪,每天都在写材料想办法申诉。

  另一个老囚汤伟志五十多岁,他身材瘦削,尤其是脸,两颊都瘦得凹下去了。海山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神,一双眼乍一看很亮,但他从不会与任何人的眼睛对视三秒钟以上,目光即刻游离。海山问老汤你犯了什么事?他答“盗窃。”海山“涉案金额多少?”老汤:“三十。”海山懵了,三十算什么盗窃?这公安也太较真了吧?看海山很诧异的样子,老汤补充说“二十六四鸡,四只鹅。”海山终于明白了,这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难怪他的眼神如此闪烁不定,职业特征。此时,海山对老汤有些鄙夷不屑了。老汤在监子里的做派是一惯的逆来顺受。但他有一个打死都不改的习惯,就是低下头去抠脚,他的脚不知是什么情况,白一块,红一块,老汤整日一有空闲就去抠。揭掉死皮,涂消炎药水,且乐此不疲。为这事他经常挨打,尤其那个小恶魔“卷毛”一见他抠脚,一个巴掌猛击在头上,老汤被打得歪倒在地。但他的态度是,对于打他的人,他看都不会看是谁,只是调整姿态坐好,头都不抬,估计打他的人走开了,再继续去抠。

  那个牢头死囚“四哥”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打牌赌钱,看守所里的囚徒身上是不允许带钱的,家人打来的钱都在卡上。但这难不住他们,这些上铺囚在刘干部那里另立有赌钱的账户,打牌时用纸笔把输赢数字记清楚,然后“四哥”每天去刘干部那里结算。这又应证了那句话,方法总比困难多。过了几天,海山看明白了,赢钱的大都是四哥,他牌技本来就高,如手气不好就大喊大叫,辱骂其他玩家。别人被骂得懵圈了,又怎么可能赢得了他。陪他打牌等于给他送钱,有些家资丰厚的囚徒也不太在意,就当是花钱买平安了,可那些家境一般的就吃不消了。“四哥”的牌局总是不好组织,往往是生拉硬拽,威逼利诱式的逼别人参与。这也真是匪夷所思了。这个恶贯满盈的毒王,靠贩毒积累了千万的财富,如今在这与世隔绝的牢狱里,居然还在聚敛钱财,更何况他已是个将死之人。真正应证了那句古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四哥”是203这个密闭空间的君王,众囚都要为了取悦他方能“过得好”,他御用的小厮“卷毛”除外,还有一个“管事”的叫吕福,江湖诨名“黄毛”,二十出头,生得浓眉大眼,身体壮硕。且性情凶悍,力大过人。这黄毛嗓门出奇地大,经常骂人吼叫,震得海山耳朵嗡嗡作响。这家伙的罪名是““聚众斗殴”,打人是他的专业。手下养了这两个哼哈二将。“四哥”真是御人有术,垂拱而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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