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贱人王”苦瓜脸

这还不够，海山发现，除了两只小狗，还有只“老狗”也在侍奉“四哥”，那个人六十出头了，叫王雪军，长相可谓是骨骼清奇。身体瘦，脸更是瘦得离谱，就像是一张皮硬裹在一个骷髅上，完全看不到肉在哪里，脑壳上方和下巴极尖，那绝对是海山见过的最长的一张脸，三角眼，吊梢眉，就这样的脸上，还布满了皱纹和痘印。就像是一个摘下来很久忘了吃的，流失了水分的苦爪。下文且叫他“苦瓜脸。”至于“苦瓜脸”的罪行，已经很难用“人”的标准去评说他，此物堪称韶阳看守所里“第一禽兽”，他有着此间最无耻的行径和最卑劣的灵魂。他入狱罪名是强奸，他强奸的对象是他的侄孙女(他哥哥的孙女)，女孩子才九岁，把他送入大牢的正是他的亲哥哥和他的亲侄子。“苦瓜脸”是光棍，入狱后无钱财，无关系，无暴力，他果断选择做老奴，照顾“四哥”衣食起居，并且负责为“上铺囚”调制可口的小菜。而他在外所犯的丑恶罪行，在“四哥”等人看来，丝毫算不上污点，甚至还有点同是世间淫恶人的“腥腥相吸”。你看他照顾“四哥”穿衣脱衣，渴了递水，大便送手纸，洗澡搓背按摩一条龙服务自不必说。每天在入睡前，“苦瓜脸”还要为四哥在腰间，臀部，甚至**涂抹各种药膏，四哥入狱三年多了，长期打坐加上真菌感染，整个下半身长满了说不清什么性质的癣疮，他的收纳箱里各种药膏一应俱全。而“苦瓜脸”每晚的护理工作更是从不敢大意，你看他深蹲在四哥的胯下，聚精会神，一丝不苟的工作状态，是如此地忘我和忠诚。他不受宠真是天理不容，《南华经》中庄子曾讥讽曹商厚颜无耻，“吮痈舐痔”，我一度觉得庄子不太厚道，过于刻薄了，今以“苦瓜脸”观之，方知南华真人对世间奇丑大恶洞察之深。所谓“相由心生”亦不是妄言。

这正是: 七律·贱人王

　　头若陀螺两端尖，残眉阔口三角眼。

　　癞皮紧裹骷髅首，马面猥琐苦瓜残。

　　曹商若遇避三舍，姚勋听之凋奴颜。

　　奇奸大恶在人世，淫邪凶丑贼湘蛮。

海山知道要在203长呆下去了，他也做好了承受更大屈辱，受更大折磨的准备。正所“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四哥整天忙着打牌赚钱，有时偶然会借口厕所刷的不干净，有异味骂几句，打两拳。海山也还能耐受。但那“哼哈二将”“卷毛黄毛”着实是海山的苦主。变着法的折磨海山，海山正在刷厕所，他俩就蹲在旁边吐痰，倒脏水，擤鼻涕，那个方头刷子由于用的太久，毛都磨没了，几乎成了一块木板，根本没法刷，海山便去壁厨里拿另一只刷子。不料卷毛怒吼“嬲你妈匹，那是刷鞋子用的，你敢用来刷厕所！”那边吼着，这边巴掌已打在了海山的脸上。这“卷毛”打人还拖泥带水，长长的指甲在海山脸上划了一道血痕。“海山脸热辣辣地疼，使劲在厕所地板和墙壁上玩命地刷，一大早上，海山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流在受伤的脸上，那种复杂的痛难以言表。李建设在旁边收拾垃圾，忙过来阻止说“年轻人别动手，海老师手臂受过伤”。那“卷毛”还要对老李动手。正好上边走廊有干部巡视走过，喝止了他。“卷毛”转身离去，还用手指着海山和老李“早晚打好你两个老家伙！”海山忿忿难平，找“管事”的黄毛说“你看这刷子都没毛了，刷不干净的。”黄毛吼道“就你妈的名堂多，汤伟志就是用它刷干净的，我看你是找打！”“刷不干净，你给我用手抠也得抠干净！”海山不想多说了，再说无非是自取其辱。这两个小恶魔似乎从骨子里仇视读书人，或许他们读书时就顽劣不堪，也不受老师待见，这时好了，把所有的怨毒都发泄在海山身上了。海山这时只有用那个方法还可以平复自己情绪，就是“悔罪止痛法。”海山在心里念叨“让你赌，让你死不改悔，让你异想天开，就得受这样的罪才好！”这方法很灵，一想自己的种种不堪，伤害亲人，欺骗朋友，违反教师的师德底线。就不觉得有多委屈，多痛苦了！

当然，干活有时也会落些“好处”，海山在垃圾桶里捡回好几件衣服，有短袖，内裤甚至还有保暖内衣，是其他囚徒扔掉的，又或是下队(去劳改队)囚徒留下的，还有的是已处决犯人的衣物。不管是哪种，只要能遮羞蔽体，况且在这看守所里的日子眼看还长，夏天马上要过去，秋冬将至，保暖就是保命。更不用管它什么款式，颜色，码号了，只要能裹在身上便可以。海山捡来放桶里，用洗洁精一泡，用脚去踩几通，涤干净晾干了收好，就算有了自己的换洗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