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故技重施

夜幕还未彻底降临，警察刚到井家，只瞧一片灯火通明。井家是整条元和路最亮的一处，甚至可以说是刺眼。

　　胡阿福还开着玩笑，“这家人可真有钱，几乎每一处都是亮堂的。”

　　看见井清的时候，她还慌慌张张地从瓶瓶罐罐里倒出药粒，就着温水吞下。英租界的警察还算仁义道德，等井清吃了药，这才请她回了警局。

　　而辛岱原与萨利姆没有一同离开，他们留在井家，完成路顾问颁发的任务——收集物证。

　　审讯室，四人早早坐好等着嫌疑人的出现。井清一袭睡衣，却是优雅地迈开腿径直在他们面前落了座，淡然地仿佛此案与她无关。

　　乔楚生摁住了徐禾鸢，或许害怕她情绪失控，前者先开了口，却引得后者注视，“昨日下午四点，你有没有约死者张寄柔去宝善饭店？”

　　井清半阖着眸，一点儿也不关心对面如何，只是盯着桌边，她如实道：“有。”

　　乔楚生顺势再问：“你是不是进过后厨？”

　　“进过又怎样？”井清睁眼却是盯着徐禾鸢身后的墙，原本理直气壮得让人想打她，一下气场削弱。井清连忙挪开视线，双手捏着大腿，继续说，“我们吃的菜都是同样的，照你们的推测，如果张寄柔的死是菜的问题，那为何我没事。”

　　“因为……”徐禾鸢正要回答，门外就传来了萨利姆的声音，路垚径直起身，顺手把徐禾鸢带了出去。徐禾鸢再待下去，怕是会掀桌了。

　　徐禾鸢一脸茫然，刚脱离了乔楚生的桎梏，这又被路垚给拉了出来。再加上井清的表现实在令人气愤，她现在多少有些不悦，“你怎么拽我出来呀？”

　　路垚并未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了萨利姆和辛岱原，“如何？”

　　“这些是从井清家里搜出来的。”

　　他们还算细心，特地装了个袋子，可袋子里只有两个药瓶。一个无标，一个标着“氯丙嗪”的字样。辛岱原还如实汇报了，井清来前还吃了氯丙嗪。

　　“这是抗精神病药物。”学过医的路垚此刻堪称活字典，只是在他要长篇一律前，徐禾鸢打断了他——“根据瓶里所剩药粒和标记的一日三次一次三粒，就能推算出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的了！”

　　根据演算，氯丙嗪是井清在今日才开始用的。那么这一切都吻合了路垚的推测。路垚又掂量了另一个药瓶，药量不多，加上其瓶身附有油渍。

　　路垚紧盯着审讯室紧闭的门，他弯了弯唇，似是胜券在握，“禾鸢姐，等着看好戏吧。”

　　他们刚进门，就看见井清激动得站起却被警员按住。这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徐禾鸢多嘴一问。

　　原是乔楚生拿出了尸检报告与检验报告，报告内容无非就是，导致张寄柔死亡的物质与杯底汤里的遗留物质一致。

　　了解了缘故，路垚倒先笑出了声。他俯身睥睨着井清，本就颀长的身子如今是遮住了井清眼前所有的光线。

　　只听桌面敲打声响，同时路垚问，“你想不想回家？”

　　对于路顾问这样的人物，井清也了解过一二，如今叱咤上海的风云人物，就连她父亲都想攀关系。井清倒是想看看，他会如何从自己嘴里撬出东西来。井清莞尔，随后如实回答，“当然想。”

　　路垚坐了下来，井清的视野扩大。三人默然看着这出戏，当然白幼宁没落下记录的活。路垚慢条斯理，就像真的在讲述游戏规则——“现在跟我玩个游戏，玩得好，就送你出去。游戏的规则很简单，我问你十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行。”

　　路垚一手敲打着桌面，这个动作很快让三人了然，这是在故技重施，三人也只希望方法能行。

　　“和好朋友天人永隔，你一点也不难过。”

　　“是。”井清弯了弯唇，却是瞥了眼徐禾鸢。好在后者的反应没让她失望。徐禾鸢攥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井清。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徐禾鸢此刻已然为张寄柔报了仇。

　　可就是那种眼神，让井清不禁发颤。

　　一个寒战，更是让路垚确信自己的推测没有问题。路垚从袋子里掏出氯丙嗪，药粒的碰撞声在审讯室内清脆地响起，“你最近在服用抗精神病药物？”

　　“是。”井清清楚，这个事实警察也看见了，但单单是这个还不能让她进牢房。

　　“你最近在做噩梦，梦里，张寄柔出现过？”

　　一语中的。这让井清原本镇静下来的心再次躁动，她脱口回答是，又瞥向了徐禾鸢。从刚刚的眼神开始，井清愈发觉得，这个女人和张寄柔似像非像。

　　张寄柔怯懦，但徐禾鸢她上次为了护着张寄柔连命都可以不要；张寄柔单纯，但徐禾鸢却清楚井清的目的不纯……但徐禾鸢现在的眼神，像极了梦里前来索命的张寄柔。

　　井清不知觉紧靠椅背，再次挪开了眼神。

　　路垚并不给井清任何反应的机会，诚实之锚的另一种用法，痛苦之锚此刻步步紧逼真相。“在宝善饭店门口看表是为了算时间？”

　　“是。”井清猛地抬头，她总觉得自己已然步入陷阱，可现在无法逃脱。她只得连忙低头擦去手心沁出的汗液。

　　“所以你在张寄柔的杯底汤里下了药，而药的发作时长你也算清楚了？”

　　路垚趁胜追击的最后一问让井清彻底崩溃，一小时前刚吃过的药似乎没有效果，她的耳边一再响起张寄柔的声音。

　　井清激动的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地想要结束这一切——“别再说了！我承认！是我杀死了张寄柔！”

　　张寄柔和言珂的爱情故事传到了井清的耳朵里，左不过刚认识一周就卿卿我我，这让井清深感揪心，明明门当户对的应当是井清和言珂，而不是张寄柔这样的孤儿。

　　后来，井清和司歆去了趟清河路，摸清楚了张寄柔回家的路线。井清计划好了一切，但司歆不屑与井清为伍，司歆虽同样喜欢言珂，但后者更在意自己的前程。

　　但在计划中，没有徐禾鸢。徐禾鸢的出现打乱了她们的计划。当徐禾鸢陪着张寄柔出入校园，她们便失去了行动的机会，因为徐禾鸢是一位还带着枪的租界探长。

　　但很快她们的机会来了，徐禾鸢轻装上阵，这给了她们机会。井清也不管徐禾鸢到底在不在场，仇恨蒙蔽双眼，井清只想解决掉张寄柔。

　　事情败露，井清的父亲为了平复这一事件，搭了不少人脉。事情终归没有被大肆宣扬，井清根据父亲的旨意主动示好。

　　可井清对张寄柔的狠，根深蒂固。

　　那瓶药是有人送的，那个人井清也不认识。只记得那个人一身黑，手背有一块一厘米左右的疤。

　　自从向张寄柔下了药，井清就常常梦见她来索命。井清说到一把鼻涕一把泪。

　　路垚大发慈悲，让人倒了杯温水，又给了氯丙嗪。吃过药镇静下来的井清却被转送到拘留室。

　　白幼宁抱臂走在路垚身边，“我看呐，她就是自寻死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