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好好活着

张寄柔的葬礼在两天后举行，只是一场简洁的追悼会。

　　来的人基本是眼熟的邻居、师长、朋友，一袭黑裙胸前别着白花的徐禾鸢越过人群，径直走到棺材旁。张寄柔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那，精致的脸庞让人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惨死的。入殓师是徐禾鸢请的，只为让张寄柔漂漂亮亮的离开。她本就是花季少女，如此的年华理应在教室享受青春。

　　徐禾鸢眼睛酸涩，却没落下泪，张寄柔曾说她的禾鸢姐姐笑起来很好看，所以徐禾鸢不能哭，特别是现在。

　　乔楚生路垚白幼宁同卢阿斗一块应付着来悼念的亲友，随后才走到徐禾鸢身边。

　　“她在另一个地方，会和家人团聚，会过得比现在幸福。”

　　这些话的的确确是从乔楚生口中吐出，却一点也不像乔楚生的行事风格。但大家很清楚，他是为了安慰徐禾鸢。

　　徐禾鸢颔首，却看见对面有人款款而至。很眼熟，阅人无数的白幼宁一下认出来者——

　　“是在宝善饭店的那个男孩。”

　　白幼宁的低语顿时引起了三人的兴趣，徐禾鸢瞬时清楚，对面是谁。本想开口询问，对方的话，好像默默印证了她的猜想。

　　褪去校服，一袭黑色西装的言珂却不显精神，他眼底下的乌青很显眼，他眼尾红红的，像是刚哭过。只听他向张寄柔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应该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对不起，没想到，我的喜欢给你带来了困扰。对不起……”

　　姑娘们见不得这种深情并茂的场景，眼角噙着泪。徐禾鸢眨了眨眼睛，没让泪珠落下，她却替张寄柔回答，“寄柔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自责，人生路漫漫，寄柔只是刚好就到这了。但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们应该带着寄柔的那一份，好好活着。”

　　明明这话是在安慰言珂，但徐禾鸢却觉得像是一场小雨洗去了心中的阴霾，她似乎想通了。

　　他们都应好好活着。

　　沙土落下，追悼会也随之结束。

　　人生中每个人都是彼此的过客，谁都不会伴谁长久。

　　零星闪烁，临近夏日，夜里总会骤然下起雨。本是来赴约的徐禾鸢乔楚生也因此淋了雨，好在从路垚小区门口到屋檐下的距离不长。

　　乔楚生车上忘了备伞，于是急匆匆披着风衣拉开车门牵着徐禾鸢的手就冲向路垚家。如果二位探长因此染上风寒，那定要归罪于白幼宁——在葬礼结束后，白幼宁提了报社的酬劳买了酒说要一醉解千愁。其实是路垚花的钱，本想二人小酌一杯，白幼宁却嫌冷清，不够热闹。

　　但近来恼人的东西太多了，他们确实该好好放松一下身心。

　　“怎么没带伞？”路垚刚开门，就看到俩落汤鸡，这场雨下得不小，即使有风衣遮挡，他们俩头发也都落了雨珠。

　　路垚没干愣着，侧身让二人进了屋子后将雨夜的寒意关在了门外。路垚又指了指他的卧室，道：“卫生间在里面。”

　　徐禾鸢领了意催促着乔楚生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三人忙乱之际，白幼宁就一手拿着高档红酒，一手拿了四个高脚杯笨拙地走到茶几边。手里得了空，白幼宁这才去卧室里拿了条毛巾给徐禾鸢擦擦。

　　热水洒在身上，云雾缭绕，水流从上至下。乔楚生紧闭双眸，却是另一个场景。

　　乔楚生正站在徐禾鸢住所的门前，正值七点半，他是来找徐禾鸢去路垚家的。但，耳边响起的声音却让乔楚生刚抬起的手一顿。

　　里头的声音不大不小，乔楚生的听力好恰巧能听得清楚。

　　门里头，徐禾鸢有些着急，她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就差工部局的批准书下来，但自打辞职信转交给辛岱原后就了无音讯，徐禾鸢不得不吐槽一句这工部局办事效率低下。

　　林竹虽是乖巧地帮着一同收拾东西，但心中实在难安，“禾鸢，我们真的就这样离开吗？不跟乔先生他们道个别吗？”

　　徐禾鸢手里整理裙摆的动作停顿，她没抬头，林竹看不见她眸中的不舍。不辞而别是下下策，她又何尝不想再继续贪恋这里的一切。可无论是社会调研还是警局探长，她都没有做好，甚至答应张寄柔的，她也没做到……

　　“告诉他们就走不了了，”徐禾鸢哪里不了解他们，如今亲同家人友怎会让她离开。徐禾鸢这才抬了头，“等批准书下来，你就去买去北平的船票。现在，我该去赴约了。”

　　站在门外的乔楚生很是震惊，他抬手抚上胸口，那儿曾放过徐禾鸢的辞职信，当下已成了压箱底的物件。乔楚生不清楚单靠这样，能拴住徐禾鸢到几时。

　　脚步声声逼近，乔楚生连忙轻手轻脚走到车前，故作轻松的在车镜前打量自己。他一袭棕色风衣，里头是整洁的衬衫和西装裤。风衣是不久前徐禾鸢与白幼宁买的，很合身。

　　看着如约而至的乔楚生，徐禾鸢却有些慌张。她心难安，只得捏紧了拳头，故作镇定地打着招呼，“你出来的好早啊。”

　　车上寂静，各有心事。直至天空变了色，乌云压城，雨珠落下，乔楚生才开口，“等我一下。”

　　之后，就是二人披着风衣，小跑至屋檐下。

　　身后仙气萦绕，水珠顺着乔楚生额前发丝落在路垚给的衬衫上，倏忽，一条白色毛巾从天而降落在了乔楚生头上。乔楚生刚被拉回了神，就听到路垚说，“无精打采的，别想了，快擦干净出来玩。”

　　路垚总是观察细致，乔楚生必须掩盖事实，至少徐禾鸢不愿意让他们知道。

　　“这一杯，敬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