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是生长在许烨喉咙里的一根刺。
许烨喉咙里的刺真的太多了,所有这些野蛮生长在她的喉间、吐不出、咽不下,而扬帆和人际交往的疲于应对是这个世界往她嘴里塞的馒头。
每一次都让那些刺扎的更深。这些或许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关痛痒,可她是人,哽着如何安慰自己不难受。
扬帆也是刺。这时候,那些无名的温柔就是最实的馒头,什么夸赞安慰,什么倾听理解,都是要她命的馒头。
只一处不同,这是许烨愿意吃的。
没人会指责一根刺,许烨也不会。所以时间长了,她就会特别坏地指责起那块鱼肉来。
那些鱼肉是扬帆夹给自己的,最后被刺卡住了,扬帆怎么能不负责?
许烨“我想吃鱼肉。”
她靠在江边的护栏前,酸涩的眼泪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江河,整条江都变得苦涩。
她太想了,她想吃扬帆夹给自己的,哪怕尽是长刺的鱼肉。
许烨“扬帆……我喉咙疼。”
许烨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也轻,执拗地说着荒唐奇怪的话,却终究是无人应答。无人凑到她奇怪又莫名的泪水前。
许烨“卡住了,有刺在我喉咙里。”
泪水浸到一小块衣料里,少女身形也站不稳了,踉跄着要倒在江边。
哭他的鱼肉,哭他的刺,委屈是哭不完的,她就这样嚎啕地,语无伦次地哭给他的刺听。
扬帆,我真的。
快疼死了。
——
年长者顾虑的东西太多了。
扬帆在那天结束会议后率先回到办公室,就被市卫计委的两位调查员拦住了去路,说要了解仁和医疗器械的使用情况。
他从那一刻才恍然,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责任又是什么,走上的又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许烨和自己不同,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光明前景的未来,是正道。
不应该把她——那般单纯的小孩儿,拉入他自己复杂和灰暗的世界。
再喜欢也不能。
扬帆想起来中秋节的那个夜晚,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些感慨。
他只是在这一刻突然清楚地认识到了某件事,那就是没有其他人了。
没有手术,没有灯光,没有患者,没有朋友。那一刻,只有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深深凝视着一个地方很久。
他大概是在那天,模模糊糊摸清了,“陪”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中秋节的夜晚。他躲在角落里抽烟的时候,许烨叫了他的名字,打碎了孤落的影子。
扬帆曾经期待着一场命定的车祸,一场盛大的死亡。毁灭与新生,真实与谎言,虚伪的夸赞。
以及黑暗中的独行,组成了他的前半生。
他以前没有光,他想没有光就点燃火把,于是自己化身成一粒渺小的星子。这漫漫长夜,总要有人将火炬举起。
总有一天,黑暗不会是习以为常。
可直到后来他遇上许烨。
许烨很坚强,有时候很固执,总有自己的一套生活准则,别人说了不算。
她总是特别的。
扬帆有时候想,他若是孤岛,许烨便是他孤岛上的一只兔子。虽然偏离了既定的航道,却意外收获了特别的礼物。
所以就算只是看着。
哪怕相见都难、要隔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