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你不能不做医生了吗？”

她的声音伴着不住的哽咽，女人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听得老主任拧起眉。

.「女人」“我不知道我弟弟和弟媳换了药……他们……对不起医生……”

回过神来的许烨赶紧弯腰去扶她，可大约是因为悲痛，因为不知所措的心情。这个枯槁的女人的身体似有千斤重。

许烨怎么都拽不动。

许烨“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这句话出口，倔强的女人才顺从地爬起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老主任给女人倒了一杯水，安抚她别这么激动，慢慢说。

.「女人」“我听警察说，医闹是要进去坐牢的……许医生，他们知道错了……你们能不能不要告他们……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换药……我、我……”

“我”了半天，却没了后话，只剩了“呜呜”的悲鸣。再后来，这女人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连讨饶的话语都没有了。

若是可哭的事太多了，大概就会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哭什么。

许烨沉默地接受着那束祈求的目光，慢慢的，耳中女人的哭声好像变了调。

——变成了今天手术台上，最后那宣告死亡的一声冰冷长音。

办公室里静得很，苏瞻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面上发冷。

老主任也没了话，目光在许烨和那女人之间梭巡半天，最后撇开头，只留了一声无奈之叹。

等女人颤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等许烨关上门，苏瞻才站起身，对许烨说。

苏瞻“许烨，你说，她求着我救救她父亲的时候，我能不救吗。”

许烨见状，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安慰。

许烨“你做的很好，如果是我面临这种事，也会和你做出一样的选择。”

听到这话，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往事，苏瞻微怔，最后又将头低了下去。

.「普外科主任」“你们……”

老主任欲言又止，重新斟酌了一番才继续开口。

.「普外科主任」“救人是对的，但是说句要挨骂的话，病人死在病床上和死在手术台上，差太多了。”

.「普外科主任」“你带他上了手术台，不管家属曾经做了什么事，他们总能把你搅进去，就凭一句话就够了——人是死在你手术台上的。”

许烨沉默了，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拍了拍苏瞻的肩膀，对她说。

许烨“没关系的。回去吧。”

——

天将晚，日薄西山。

下班的时候，应着上午的约定，扬帆来儿科找许烨。

刚到办公室门口，里面却传出来争吵的声音，男人敲门的手一顿。他透过门缝看过去，发现苏瞻也在许烨的办公室。

两人站得不算近，前者看起来情绪十分不稳定，后者很沉默。

苏瞻“我们……”

苏瞻顿了一下，改了口。

苏瞻“你不能不做医生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唐突，许烨却好像在意料之中一般，不假思索地回答。

许烨“不能。”

苏瞻狠狠咬着嘴唇，眼睛睁得很大，像在强忍着什么。

许烨“今天这种情况，真的只是特殊情况……”

苏瞻“什么特殊情况！”

少女还没说完，苏瞻就大声打断了。

苏瞻“一次还不够吗！”

很多时候，解释只是一把汽油，扔在本就烧得旺盛的火焰上。

许烨不知道这是她们第几次为这件事争吵，而这次，她也如往常一样，不知道如何向苏瞻解释。

医闹不等同于医患关系，更不知道如何再让苏瞻相信，她不会有危险。

她只能像从前一样，静静地听着苏瞻泄愤似的话语。

苏瞻“这还不算出事吗？今天如果不是一个人拿了刀，如果一群人都拿了刀，如果他们的刀再长点会怎么样？你觉得你们这帮人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几个人能活着！”

苏瞻“许烨，我们认识十年了。你总想着替我承担，总想着一个人扛着。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你今天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想过我有多害怕吗！”

许烨静静听着，听出了哽咽的感觉。

苏瞻“……我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学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