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有很多事都没有办法。

后来的几天，天气明显有好转，伤员也少了很多，仁和医院已经可以做到基本的防护隔离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有希望了，不会再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

钟主任出事了。

这个可爱的老头，上车前一秒还在调侃许烨喜欢扬帆的事儿。车子发动没几分钟，他就因为山体滑坡意外身亡。

他和许烨的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

.「钟主任」“丫头……你告诉我，你对扬院长……”

他那时候笑得还很开心，少女被打趣得脸一红，连忙反驳。

许烨“主任！！我我我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钟主任」“怎么回事？你都喜欢他那么久了……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是不是他给你说了什么？”

.「钟主任」“我跟你讲，院长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你要是认真的，回头我给你说说去。”

那会儿大家都那么开心，不想没过几分钟就发生了意外。

回到仁和医院后，许烨浑身是血，呆呆地等在病房外。

扬帆找到她的时候，她靠着墙壁，抬着鲜红的手，不知看向哪里，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莫名没有安全感。

少女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穿的是很随便的短袖T恤，长度到锁骨的头发随意垂在两肩前胸。

大概是衣服是比较宽松的款式，领口有些大，姿势有点前倾。

——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锁骨。

扬帆“许大夫。”

男人轻轻喊了一声，许烨被吓了一下，随后应声看过来。

她没有戴眼镜，扬帆这才发现许烨右脸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他意外地发现这颗痣并不会打扰许烨面庞的恬静干净。

反而会显得灵动一些，像神相沾染了烟火气。

许烨“……是扬院长啊。”

许烨扯着嘴角笑出来，笑得有点假。

男人递给少女一瓶水，温声道。

扬帆“不想笑就别笑了，喝点水吧，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扬帆“不打算进去看看老钟吗？还有，你左肩的伤怎么样了，回医院怎么不去骨科看看？”

话落，扬帆忽然噤声，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一口气甩出这么多的问题好像不太礼貌。

年长者喜怒不形于色，不像年轻人，有什么说什么，受挫难过后能够大哭一顿。他们只能沉默着自我消化郁闷的情绪。

钟主任自回来的路上遇到山体滑坡至现在，失血时间太长，已经发生代谢性酸中毒。

心脏和肾脏都受到损伤，多器官功能衰竭，无法承受胸腹联合手术。

傅博文浑浑噩噩听钟主任说了最后的遗言，顶着年迈的躯体跌跌撞撞走出来——宣布了钟主任牺牲的消息。

许烨在瞬间鼻子一酸。

虽然此前她和钟主任的联系不深，但在这么多天的一线抗争中一起共患难。

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

许烨“我在一线的时候……他一直很照顾我们。”

扬帆“嗯，我知道。”

扬帆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听起来仿佛有偌大的痛苦。

许烨呼吸一滞，看着光滑的地面，问道。

许烨“院长，您难过吗？”

扬帆“难过。”

他的声音依然是低低的。

扬帆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亦早已习惯了道貌岸然地说些恰到好处的话。

他扛过巨额债务，扛过天降大任，现在也扛着人间疾苦。

扬帆“但必须得尽快调整过来。”

扬帆“有人倒下了，就得有人站起来，我除了是扬帆，我还有很多的身份。”

扬帆“我不能一直停在某个地方，不能到一定程度就停滞不前。”

少女愣了愣，说。

许烨“那也太累了。”

扬帆“但没有办法的。”

他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扬帆“有很多事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