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定容华（中）

凤座之上的皇后蹙了蹙眉，淡声道：

卫香徊行了，吵什么吵，后面请安的人还等着呢。镜重，本宫知道你惜子心切，可也别吓着佛宝林，人家无辜。

舒镜重嫔妾只不过是一想起陶氏就生气，一想起二皇子，这心，就疼得难受……

卫香徊唉，本宫陪伴皇上六年，大抵是无福，至今未能诞下一子一女，无法体会到柔昭仪你的感受。在座的，福贤妃、顺贵仪、定容华，都是抚育着子嗣的人，不知你们有何可劝解柔昭仪的？

福贤妃正撸着怀里蓝眼睛的波斯猫，突然被叫到，愣了一愣，迅速想起自己身为嫔妃的头儿，应当给个表率。于是慢条斯理道：

杨彼姝咳，嫔妾以为，镜重也不必太过忧心，伤身。如果大皇子有个什么万一，我身为养母，自然会难过万分。却也要有个时间限度，人生在世，岂能无憾？好好陪着孩子们才是母亲们最该做的。

橘猫喵～

肥大的橘猫享受着福贤妃玉手的温柔抚摸，惬意地呻吟着。

洛绮未柔昭仪瞧，连富贵儿都赞同福贤妃所说的道理。柔昭仪这样，不仅自己难过，皇上心疼得难过，众多姊妹也都跟着难过。

年淑慎定容华所言极是。二公主自出生起便体弱，小时候温病是常事，这不也活得好好的？

舒镜重经姊妹们一番劝导，我觉着好些了……

定容华侧头示意念珠，给略显尴尬的她寻了台阶下。

洛绮未伶牙俐齿得紧。柔昭仪不怪罪你，接着请安吧，别耽误了时辰。

佛念珠喏。

终于走完了流程，念珠足足叩拜了五次，又跪了那么一会儿，起身时觉得双膝微微发酸。她倚着座子，听旧妃们谈论近日的一些趣事，大多新妃也都插不上几句话。

末茶小姐，皇后娘娘说可以离开了。

佛念珠嘶，我睡着了吗？

末茶回小姐，您只是眯了一会儿，万幸的是除了晏才人以外，并无其他人看见，不然您又要闹笑话了。快起来吧，累的话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佛念珠末茶，你敢说你主子的笑话，看我回去不……等等，本主得跟定娘娘道谢，若不是她，我兴许还得多跪上一会儿。

念珠扶着抹茶的手，从舒适的座子上站起，正巧迎面走来一位妃嫔。只见她一袭降紫织金马面裙，头仅戴一支珍珠玲珑八宝簪，身侧只一位陪侍宫人。淡妆明眸，素净整洁，几分大气，单看气势还以为是哪位主位娘娘过来了。

念珠方才听人说了，这应当是令贵人。

佛念珠嫔妾见过令贵人，贵人金安。

南子佩免了。你方才说，要去寻绮未姐姐道谢？来不及了，她已经走了。

佛念珠倒是可惜，那嫔妾下次再登门拜访吧。小主您……

南子佩对，本主听闻你与绮未姐姐相识，想必以后再去也是一样的。本主来找你，是因为你手腕上那只镯子。放心，本主与柔昭仪不熟。

念珠谨慎地瞅了瞅四周，才发现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零落的新秀与打扫的宫人。

佛念珠令小主住东六宫还是西六宫来着？不妨邀嫔妾前去一坐，这儿不适合说话。

南子佩哈哈哈，你倒是小心翼翼的，本主从不怕这些。不过是长舌妇罢了，还能把本主奈何了去？

念珠无奈笑之。

佛念珠您真性情。

念珠懒得说什么大道理，毕竟令贵人入宫时间比她长，懂的总比她多。

大智若愚。

宫廊九曲，兜兜转转才来至荷风庭。荷风庭被长春宫的又高又厚的红墙包围住，位于念珠从未踏足过的东六宫，途中一直紧跟着令贵人，才不至走丢。

长春宫地处偏僻宁静，远离喧嚣，四季长春正如其名。念珠鲜少走这么长的路，又远又折，一进荷风庭便扶着门框微喘。一道上健步如飞的令贵人微微侧眸，似是察觉到什么，回眸笑道：

南子佩琼瑶也如你一般身娇体弱，从未走过远路，又常年抱恙，皇后慈悲，免了她的请安礼。

佛念珠琼瑶是哪位姐姐？

南子佩琼瑶，木琼瑶，桃颐轩的婉贵人。

令贵人念婉贵人的姓名时，眉眼间都带着润色，那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来，像是经过什么洗礼，轻飘飘，软柔柔的。

佛念珠想必，是小主您很珍重的人。

令贵人淡笑，不置可否。她携念珠进入大殿，依主次落座。未等念珠开口，她拍一拍手，一个低着头的美艳宫女碎步上前。

念珠的脑袋突然一个激灵，明白了令贵人的意思。她的视线划向宫女手腕处，皓腕上挂着一只明晃晃的镯子，更是确定。

佛念珠金序？我是念珠。

尚金序佛小主。

她抬起头，容貌艳丽精致依旧。她看向令贵人，似乎在寻求同意，于是令贵人微微颔首，尚金序快步至念珠身前，默默相望，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尚金序你……近来可好？

佛念珠一切安好。啼阑现今跟着我做事，只可惜她没来，不然你两人可以好好聚一聚，在存秀厅时，属你俩关系最令人羡慕。

念珠笑着打趣，另外四人算上俩心腹婢女也笑了，气氛轻松起来。

南子佩别看金序纤瘦，干起活来，丝毫不亚于荷风庭里的老宫女。

尚金序小主谬赞，小主肯收留奴婢这个遭人嫌弃的落选秀女，奴婢才对您感恩戴德、一世难忘。

令贵人笑道。

南子佩瞧这小嘴，不知又偷吃了小厨房的几罐蜂蜜。你一小丫头片子，休想用花言巧语迷惑住本主。

尚金序奴婢冤枉啊，奴婢可从未偷吃过，不信，您请知书为奴作证。

知书奴可以为金序作证，她没偷吃蜂蜜。金序，你看我说的对吧？下次偷的时候记得喊上我。

尚金序好嘞，指定忘不了你，好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引得一阵哄堂大笑。笑完了，令贵人又对尚金序道：

南子佩不过，本主其实隐瞒了你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收留你并非我的主见，而是婉贵人的意愿。她素来与前娴婕妤交好，前娴婕妤又多次在危难之际救助于她，后见陶氏失势，便尽自己所能帮她渡过难关。

南子佩她知你定会因陶氏的牵连落选，便提前打点好了尚仪司。只不过，她院中不缺宫女，届时我初晋贵人，于是阴差阳错你来了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