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命运仿佛在折腾这一家人。以杰西卡夫人为例，她先是在抵达厄拉科斯的几天内失去了她的的丈夫，又在一段时间里受到来自她儿子动向的极大恐惧；恐惧解除后，战斗爆发，她又在一次袭击中失去了她的孙子。后来，穆阿迪布在事故中失去了双眼，国家之母的生命也随着雷托二世和甘尼玛的降生而消散；在她死后，保罗也失去了幻象，消失在沙漠深处。留给这可怜妇人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女儿和一对孙儿，而后她的女儿误入歧途堕为邪物，她的孙子先是被误传，或是有意传为被害，而后重新出现，后来遵循金色通道成为了暴君被神秘组织刺杀。或许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命运先给予她片刻的温存，又残忍的将那一点余温夺取。

——摘自佚名《厄崔迪家族（雷托一世至雷托二世，甘尼玛一世）》

“给我带个萨多卡俘虏过来。”过了一会儿，保罗开口吩咐道，“我们必须给皇帝捎个口信。是谈条件的时候了。”

“是，大人。”哈莱克说，然后大步走出这个大厅。“哥尼，”哈莱克即将踏出大厅只是，保罗突然小声的说道，“自我们重聚以来，还没听你对周围发生的事引经据典的说道过呢。”

哈莱克的身影蹲在大厅门口。“如您所愿，大人。”他转过身来，整张脸僵硬起来，“‘胜利的那一天变成了举国上下的哀悼日，因为人们听说，国王为他儿子的死悲痛欲绝。’”

一针见血，提莫希亚想，雷托，雷托——她的雷托，居然死在了那群畜生手底下！

提莫希亚眼中闪耀着愤怒的光芒。她想去把男爵抓来，千刀万剐，以结她心头之恨。

哈克南和弗雷曼人、厄崔迪杀了几十年，都损失惨重，如今弗拉基米尔男爵也在船舰上，正是抓蛇七寸的好时机。

这时，斯第尔格忽然走了进来。“穆阿迪布。”

保罗回过神来，他异常平静的说道：“你们找到老男爵的尸体了。”

尸体？提莫希亚心一颤，是谁？

“你怎么知道的？”斯第尔格小声说，他有些不解，“我们刚刚才在皇帝的那一大堆金属建筑物废墟里找到他的尸体。”

‘厄莉娅解决了男爵，诺娅。’保罗说，‘或许你现在会感觉好多了。我们终于把他干掉了。’

厄莉娅，提莫希亚想，是厄莉娅，毫不意外。

但是很肯定，这并不能让提莫希亚感到十分舒畅。「我应该跑出去，在他们收集那奸诈狡猾的老男爵身上的水之前再在他身上捅上那么几刀。」她想。

‘诺娅。’保罗无奈道，但提莫希亚看到保罗冲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给你带来一个，大人。”哈莱克和两个卫兵架着一个萨多卡进入了大厅，停在了保罗五步远的地方。

哈莱克站在一边，“我觉得这家伙是个军官，大人。”他说。

保罗对他点了点头。“我是保罗·厄崔迪公爵。”他说，“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那个萨多卡站在原地并不言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

“说话！”保罗厉声喝道，“否则，你们的皇帝可能会因此丧命。”

“我是谁？”他又重申了一遍他的问题。这次萨多卡回答了他，“你是保罗·厄崔迪公爵。”他说。

提莫希亚感到脑子里有什么如同刚刚那场风暴一般被狂风夹带着从她脑中闪过。她尽力保持注意力集中，去捕捉那些散在“风”中的话。

“我要你给皇帝捎个口信。”保罗说，声音严肃：“我，一位大家族的公爵，皇室的亲戚，对立法会作出保证，并发誓一定遵守协约：如果皇帝和他的人放下武器，到我这里来，我会以自己的性命担保他们的安全。”

他举起左手，那枚公爵印章散发着古老的光泽，“我以此发誓。”他说。

提莫希亚沉默不语。这是对于他来说最高级别的保证，以那枚三年前还戴在雷托公爵手上的，厄崔迪家族的印章来发誓。

她眼中闪过不明的光泽，忽然为保罗和那位公爵而感到惋惜。一个百年冲突的牺牲品，虽然不是第一个，但却是最有影响力的那个。提莫希亚忽然想到她那以他外公为名的儿子，最终和他的外公一样，成为第二个牺牲品“雷托”。

那个萨多卡看着哈莱克。“是的，”保罗说，“除了厄崔迪人，还有谁能拥有哥尼·哈莱克的效忠？”

两任雷托，最后的命运竟惊奇的相似。

他曾预见过那一刻吗？提莫希亚问自己。

“我会把口信带到。”萨多卡说。

保罗看向哈莱克，“带他到我们的前沿指挥站，送他去皇帝那儿。”

“遵命，大人。”哈莱克说，示意护卫执行保罗的命令。几个人出了大厅。

或许他未曾预见过那一刻。提莫希亚想，不然他也不会让雷托留在那里。

“你母亲来了，”斯第尔格说，“圣母要在那间神奇屋歇一阵。我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你将契妮也带过来了，斯第尔格？”提莫希亚问道，“她一直守在圣母身边。”

斯第尔格点点头，“是了，你可以去找她。她在西侧那条走廊里踱步，因为圣母正在神奇屋。”

“我母亲非常怀念那个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的星球。”保罗忽然开口道，“在那里，水从天上落下，植物茂密的无法穿越。”

“水从天上落下！”提莫希亚听到斯第尔格小声嘀咕道。

她脑里忽然又闪过一些话。‘斯第尔……弗雷曼耐布……李桑·阿尔-盖布的信徒……满怀敬畏，只懂得服从的应声虫……成了另一个人，远远不及平时的他……圣战阴影。’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紧接着，一道十分清晰的声音划过她的脑海：‘我亲眼见证了一个朋友变成了一名信徒。’他说。

提莫希亚脑海里狂风呼啸，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她打了个寒战。「是孤独感，孤独感带来的风暴。」提莫希亚试图阻止脑中的声音，她开始想象一片空白。

她愣了一会儿。‘你要切断连接吗？’保罗忽然问道。

这一声将提莫希亚唤醒了。她错愕了一下，「不，我的友索。我只是听到了我不愿听到的可怕声音。」

‘没事，诺娅。我听到你的想法了。’他说，‘如果这让你不舒服，你可以切断链接。’

「不要。」提莫希亚斩钉截铁的说道。面对这事她莫名的坚定。

脑海里可怕的风暴退去了，现在挂着的是和煦的微风，提莫希亚甚至仿佛感受到一种适宜的阳光照射的温暖涌上心头。

提莫希亚忽然有些赌气，她知道保罗又在心里笑她了。

“拉班也死了。”斯第尔格忽然说道。

提莫希亚感到振奋。他们终于把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扳倒了。

保罗朝斯第尔格点了点头，但是提莫希亚思绪不在这边。「我们的母亲来了。」她说。

护卫闪到一边，为杰西卡让出一条道来。杰西卡身后跟着契妮。

契妮朝着提莫希亚眨了眨眼。「我或许待会要出去一下，保罗。」她说。

‘嗯。’过了一会，那个声音传来。

“厄莉娅在哪里？”杰西卡问。

“在外面干任何一个弗雷曼乖孩子在这种时候应该干的事，杀死敌人的伤员，为收水小队标出尸体。”保罗说，他直直的看向他的母亲。

杰西卡叫了一声，“保罗！”

“你要知道，她这么做是出于善意。”保罗说，“善良和残忍有时候是一致的，但我们就是无法理解，这很奇怪，对吧？”

杰西卡瞪着保罗。

“大家都在传有关你的奇怪故事，保罗。”她说，“他们说你拥有传说中的所有神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因为你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一位贝尼·杰瑟里特也会问传说这种事？”保罗问。

杰西卡轻轻摇了摇头，“不管你现在成了什么，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但你不该指望我……”她说。

“如果你有机会活上亿万次，”保罗说，“你愿不愿意？有专门为你编出来的传奇故事！想想所有那些生活阅历，还有随阅历而来的睿智。”

“但是，睿智会冲淡爱，不是吗？”他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而且，它会让仇恨具备新的形态。如果没有深深潜入残忍和善良的深渊，扎进它们的最深处，那么，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无情？你应该怕我，母亲，因为我是魁萨茨·哈德拉克。”

杰西卡咽了口唾沫。“你以前否认自己是魁萨茨·哈德拉克。”

“我不再否认了。”保罗说。“皇帝和他的人要来了。卫兵们随时可能进来报告他们抵达的消息。站到我身边来，我想好好看看他们。我未来的新娘也在他们中间。”

提莫希亚有那么一瞬间感到不可置信。未来的新娘？她想。

“保罗！”杰西卡厉声说道，“不要再犯你父亲犯过的错误。”

我应该相信他，提莫希亚想。他是魁萨茨·哈德拉克，也是我忠坚不渝的爱人。

“她是一位公主，她是我通向王座的关键，仅此而已。”保罗说，“错误？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是你造就的，所以我无法感受复仇的渴望？”

提莫希亚忽然松了一口气。

“甚至报复在无辜者身上？”杰西卡问。

真是个尖利的问题。“没人是无辜的。”保罗说。

契妮偷偷站到了提莫希亚身边。她刚刚已向圣母表现此事，她准许了她的行动。

她轻轻碰触她的手指。＜诺娅。＞她说，＜这么久都没回去，我可真想你。＞

「我也是。」提莫希亚感到通道的关闭。保罗暂时关闭了连接，给她们两姐妹留下一个某种意义上来说的单独空间。

契妮顿了一小会，＜圣母出了神奇屋的时候，我曾看到里面的景象。里面有很多需要水的绿色植物。＞她兴致勃勃的讲述道。

「天，或许等到保罗称帝后我们可以在厄拉科斯培养那些植物。」提莫希亚说。

“穆阿迪布。”斯第尔格看着保罗。

“他们从飞船那边过来了，”保罗说，“皇帝和他的人。我就站在这儿。”

他向一旁的斯第尔格下达命令：“把俘虏带到房里来，让他们与我保持十米的距离，除非我下达别的命令。”

“遵命，穆阿迪布。”斯第尔格说，转身去执行命令。提莫希亚听到契妮的发问：＜你怎么知道的？＞和其他卫兵们充满敬畏的嘀咕声：“看见没？他全知道！没有人告诉他，可他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