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穆阿迪布的故事是个传奇，他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个没有被圣水毒死的男性，这是个奇迹——当然，不如说他本人就是那个奇迹。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其人》

杰西卡带着提莫希亚去到了保罗待的那个地方。她似乎惊讶于后者快速的思维逻辑如此之快，但杰西卡二话没说带着她去了。

提莫希亚亦步亦趋的跟在杰西卡后面。她看着对方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什么。雷托公爵，保罗，小雷托——三个围绕在她生活中的男性，也都是她所深爱着的人。前一个已经仙去，后一个还在南方的穴地里和他的姐姐玩耍，而最中间这个，也是公爵死后杰西卡所有的希望与寄托，正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活着。

在死去的同时活着。提莫希亚想，这就是圣水为他带来的，一种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的存在，一种穿梭连接过去，现在，未来的奇妙存在。所以这便是魁萨茨·哈德拉克。

提莫希亚发现自己深处一个房间之中，这个房间一前是个贮藏室，也是姐妹俩玩耍的地方之一——现在，保罗就躺在房间的另一头，在一张野营床垫上。这感觉微妙极了，提莫希亚开始感到恐惧与兴奋齐齐向她袭来。

“他活着。”杰西卡忽然说，“我保证他还活着。但他命悬一线，生命迹象非常微弱，稍有疏忽就检测不到了。有些首领早就咕哝着说，说他还活着的人是一位母亲，而非圣母；又说我儿子明明已经死了，可我却不愿意把他的水献给部落。”

提莫希亚的大脑飞速运转，“在我离开的那一天晚上，他就这样了吗？”

杰西卡点了点头，“是。”她看着提莫希亚，后者第一次从这位圣母眼中看到恳求的神色，同为母亲提莫希亚对此感同身受。我的父亲在哈克南的刀下死去，我的丈夫此刻生命垂危，我的儿子还在快乐的成长。提莫希亚想，吃惊的发现自己竟能完全代入杰西卡的处境。

“三个星期。”杰西卡继续说道，“我花了差不多三个星期的时间，想要将他唤醒。我们开过会，争论过……”她顿了顿，“也做过调查，后来我就派人去叫你了。敢死队还服从我的命令，不然我也脱不了这么长时间……”

提莫希亚向保罗走去，轻轻蹲下，查看他的情况。和她设想的基本一样，虽然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是提莫希亚相信自己的直觉。

“把造物主的原水拿给我。”杰西卡在一片静默中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话，她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提莫希亚。提莫希亚重复了一遍，“把原水拿来。”她抬起头，直视着杰西卡的眼睛。她从她眼里看到惊讶与颤栗。

“马上就去。”杰西卡说到，她掀开门帘离开了这里。她去找司水员了。提莫希亚想，她侧身注视着保罗那苍白的脸。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轻轻的询问道。

过了一会，提莫希亚感到后颈有微风拂过。杰西卡拿着圣水回来了，跪坐在提莫希亚身边。

提莫希亚接过那水壶。水壶只是一个普通的军用水壶，但里面装的液体是无上珍贵的。她打开水壶，用手指蘸了点圣水，将手指伸向那人的鼻子。

鼻梁上的皮肤微微收缩了一下。果然，他喝了圣水，提莫希亚想，又将手指上的圣水涂了一点在保罗的上嘴唇处。

她听到那人的呼吸声。一旁的杰西卡问道：“怎么回事？”

提莫希亚没有回答她，她静静的看着保罗，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马上转换一点圣水出来。”

杰西卡立即将水壶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水。“没必要转换水了。”保罗此时清醒了过来，他说道。

圣母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么，她忽然说道：“你喝了圣水！”

“只喝了一滴，很少的一点点……”保罗说，他还是有些虚弱，“就那么一滴。”

提莫希亚看到杰西卡眼中的不可置信、愤怒与欢喜，她质问保罗，道：“你怎么能干这种蠢事？”

提莫希亚轻轻的侧目，“他是您的儿子，我的母亲。”

她余光瞥到保罗，望见他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听听我心爱的人怎么说。”保罗说，语气里充斥着温柔与快乐。“听听她的话吧，母亲。她知道。”

提莫希亚注视着杰西卡，她说：“别人能做的事，他也必须做到。”

“当我喝下那滴圣水，”保罗说，“当我感觉到它，闻到它的气味，当我了解到它会对我起什么作用的时候，我立刻就明白了，我也能做到你曾经做过的事。你那位贝尼·杰瑟里特学监提到过魁萨茨·哈德拉克，但她们绝对想不到我去了多少地方，就在那几分钟里，我……”

保罗的声音戛然而止。提莫希亚此时感到一股视线，那视线来自于保罗。她扭过头去看她，发现那双蓝眼睛里充满了不解。“诺娅？”他说，“你怎么来的？你不是应该……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是被叫过来的。”提莫希亚平静的说，她看到保罗试图用双臂将自己支撑起来，她连忙轻轻将他推回床垫上。她打开了意识联通：「你可以待会再问我，友索。或是现在，以意识的形式。」提莫希亚说到，她的大脑神经紧绷起来。

意识里保罗并没有说话，她看着他，也未能从他眼里看到理解。或许是他现在太虚弱了，无法支撑着交流方式。提莫希亚听到他说：“我感到很虚弱，”他顿了顿，问道，“我在这里躺了多长时间？”

“你已经昏迷了三个星期了。”杰西卡说，“就连生命火花也似乎消失了。”

提莫希亚注意到她那虚弱的爱人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可……我就在刚才喝了那滴水，而且……”

杰西卡打断了他的话：“对你来说是一小会，对我来说却是担惊受怕的三星期。”

圣母那双伊巴德蓝的眼睛盯着保罗，似乎是在将他抽丝剥茧，质问他最深处的内心。

“不过是一小滴，而且我改变了它，我使生命之水发生了变化。”保罗看到身旁装着那毒药的水壶，将手伸进罐子，捧出来一捧生命之水。

提莫希亚后知后觉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她意识到他正在吮吸那毒药。「——住手！」尽管她知道保罗不会被那毒药所伤，但内心还是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让她不能自已。

‘不用担心，诺娅。’那声音安抚到，‘你知道的，那毒液对我无效。’

提莫希亚惊讶于他如此之快就恢复了大部分体力，但她身旁，圣母惊叫起来：“保罗！”

后者微笑着轻轻抓住她的手。提莫希亚仔细的观察着他们，她发觉圣母眼中忽然出现的恐惧。

一种仅仅是各届圣母才能拥有的意识互通，保罗对杰西卡敞开的意识逼迫着她，使她畏惧。“你提到过一个你进不去的地方？”保罗和提莫希亚的意识联通断开了，他这时忽然大声说道，“一个圣母也无法面对的地方，在哪儿，指给我。”

杰西卡惊恐的摇头。

“指给我看！”保罗语气中透露着命令的语气。

杰西卡闭上了眼睛。“不！”她最后大喊了一声，接着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一会，提莫希亚感到大脑终于回归了她的控制，保罗重新将他和提莫希亚的意识连在了一起。

‘母亲可能需要你的帮助，诺娅。’那声音说道，提莫希亚扭头看着杰西卡，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提莫希亚看出她在努力镇定下来。保罗松开了手，圣母似乎失去了支撑，向后仰倒。

“母亲！”提莫希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杰西卡。她关切的问道：“您还好吗？”

“好累，太……累了。”她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响起。杰西卡双眼无神，仿佛被榨干了一般。

提莫希亚扶着她，走到一张靠着墙的软垫旁。“坐在这儿。”杰西卡听到那女孩说，她搀扶着她慢慢的坐了下去。

提莫希亚感觉到那虚弱的女人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圣母周围忽然散发出一阵奇怪的气氛，提莫希亚看见她眼底的恐惧正在加剧。「友索使她感到不安了。」她自言自语的想到，忽然听到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笑着叫她的名字：‘诺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