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当她看到躺在台子上的爱人时，国家之母的脸刹那间变得苍白。

——摘自佚名《国家之母》

她依旧向前大步走着，仔细聆听脑海里的声音。

她静静的听了一会，说：「你去那地方了？」

‘嗯。’过了一会，保罗说，‘那条小小造物主。它还在那水里活着。’

提莫希亚皱了皱眉，「水沟限制了它生长的空间，现在无法长大。」她顿了顿，「你……？」

那边没发出任何声音，保罗聪明的将自己的想法屏蔽了。‘断开连接，诺娅。’他说，语气里半分命令，半分请求。

提莫希亚张了张嘴，但到底没发出声音，「既然你如此命令。」她说，放空思想，过了一会，她问道：「还听得见吗？」

没人回话。

好吧，提莫希亚想，她需要回到南方，南方的厄莉娅和小雷托还需要她，圣母已留在北方，两个孩子需要她照顾。

一支小队送她回了南方。她站在沙虫身上，双钩钩在造物主那巨大的鳞片上，无声的思考。

她感到保罗离她越来越远。

他到底要背着我干什么？提莫希亚切断连接的时候敏锐的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觉得在离开北方的这一小段时间，保罗会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她感到心脏砰砰的跳。夏胡鲁保佑，他不要做什么傻事。提莫希亚想。

而她没想到，仅仅回到南方不到三个星期的时间，她就被召回北方了。

站在扑翼飞机的地板上，提莫希亚脑子里刮着风暴。他为什么召我来？他跟我说过，要我和小雷托及厄莉娅留着南方。他们不能没有监护人。

但令她更加感到害怕的是，站在岩石上方接她的不是保罗。

是奥赛姆。提莫希亚看着那人影，确切是敢死队小队长奥赛姆。

这令她不安，“奥赛姆？”她问，后者没有直接回答她，“快，天马上就要亮了，”他说，“哈克南人一直在这一带巡逻，想要最后一搏，我们现在还不敢冒被他们发现的危险。”

提莫希亚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她没有说话，走进密封门。奥赛姆将她带到了圣母的面前——她站在那厚厚的地毯上，强忍着恐慌，看着坐在软垫上的杰西卡。她坐在门对面，此时抬起头盯着她，像是能看穿其他人的内心，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已把提莫希亚带到。”奥赛姆说，双手合十并且对着圣母鞠了一躬，接着缓缓退出房间，只留下两人。提莫希亚眼神躲闪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直视着杰西卡的眼睛。

半晌，杰西卡说道：“我孙儿怎么样了？”

“他很健康，也很快乐，母亲。”提莫希亚说，她感到一丝寒意爬上她的脊柱，“我把他和厄莉娅留给哈拉照看了。”

杰西卡没有再询问关于雷托的事，她脸上没有太过明显的表情，“我听说，柯努亚穴地送来了布匹，作为礼物。”她淡淡的说道。

“一块漂亮的布匹。”

提莫希亚说着，小心的观察着杰西卡夫人的面部表情，她在试图拖延什么，或是有什么事让她说不出口——这使提莫希亚更加惶恐不安，心脏无规律的律动，似乎想要从胸膛中蹦出。

杰西卡夫人的面部表情处理的很恰当，但提莫希亚能看出来，她在恐惧。“厄莉娅有什么消息让你捎来吗？”杰西卡问道。

“没有。”提莫希亚说，“但人们已经渐渐开始接受她这个奇迹了。

她回忆着，“——穴地里的一切比以前顺利多了。”

杰西卡看出她的恐惧，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得从新料子上剪下几块来，给小雷托做些衣服。”

提莫希亚心中的恐慌在不断增加。

“一切随您心意，我的母亲。”过了一会，她问道：“有战斗的消息吗？”

提莫希亚知道此时她眼中的恐惧已是一个外星球的人都可以轻易看出的程度了。她不信圣母看不出她这般惊慌的样子，——为什么她还不告诉我事实？

“又打了一起胜仗。拉班已经派人送来一份措辞谨慎的休战书。”杰西卡说，“我们取走了他那些信使的水，把他们的尸体送回去了。拉班甚至还决定减轻一些洼地村民的赋税，但他做的太迟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出于对我们的畏惧才那么做的。”

提莫希亚看着圣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事态发展正如保罗的预计。”

杰西卡没有说别的，“我希望我们此刻是在南方，那些绿洲在我们离开时是多么美丽！难道你不希望有一天整个家园也一样开满鲜花吗？”

她在念旧，提莫希亚想，为什么？——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瞒着她？保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家园确实很美，但也有许多悲伤。”她声音有些颤抖。

杰西卡静静的看着她，提莫希亚发现她眼中也有忧伤和惊恐流出。

“悲伤是胜利的代价。”杰西卡说。

提莫希亚只感觉再拖上那么一两句，她就要冲出这个房间，到走廊里随便揪着一个人的领子，问他保罗到底在哪。我的母亲，她为何如此来迷惑我？

“是我召你来的。”杰西卡突兀的开口，强行切入话题。

提莫希亚瞪大了眼睛，她张着嘴，最后竭力保持平静，问杰西卡：“信上的署名是穆阿迪布。”

杰西卡用她那双伊巴德蓝的眼睛注视着提莫希亚。“是我签的，”她说，“当时他的敢死队小队长都在场。这是一个必要的托词。”

提莫希亚努力的让自己盯着那双没有眼白的蓝眼睛，说道：“现在您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了，我的母亲。”

“我们需要你到这儿来帮我救活保罗。”杰西卡说，提莫希亚能听到她的声线在微微颤抖。

她愣了一会。她的噩梦，她所害怕的还是发生了——保罗已危在旦夕，但所幸他还活着，他的生命还没有离开他的躯体。

提莫希亚眼底流露出恐惧，如洪水决堤。但在那之前她必须先弄清楚圣母的判断。“您觉得是什么致使他如此……”她顿住了，没再说话，蓝眼睛盯着杰西卡。

“我怀疑，哈克南人在我们的人中安插了一个间谍，想毒死保罗。”杰西卡开口道，“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毒药，我用尽了各种办法查验他的血，就是查不出个所以然。”

“毒药？”提莫希亚痛苦的看着她，“他现在状况如何？”

“他现在昏迷不醒。”杰西卡说，又补上几句话，“他的新陈代谢十分缓慢，只有用精度最高的检测方法才能探测到他的体征。”

提莫希亚脑里蹦出一个想法：我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呢？

杰西卡继续说道：“如果发现他的人不是我，别人早就把他当死人处理了。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不寒而栗。在未经训练的人看来，他已经死了。”

提莫希亚控制住她的恐惧，她听见自己的嘴在说：“我知道您为什么召我前来，母亲。”她顿了顿，“有什么事是您认为我能做到而您做不到的呢？”

她感到那寒意，一种从内心发向外面的深深的恐惧与恐慌。她在害怕保罗的离世。

杰西卡看着她，“提莫希亚，你也许会认为这难以置信，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召你前来。这是出于本能……”她说，“一种原始的直觉，那念头自己跳出来了：‘去叫提莫希亚来。’”

快想想，提莫希亚，仔细想想！那东西是什么，一种在每个穴地里都有的东西！提莫希亚的意识大喊到。

“我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全试过了……”杰西卡说，“用尽所有远远超出你想象的手段，可还是……没有用。”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提莫希亚看着杰西卡，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音节来。

她看着圣母那伊巴德蓝的眼睛。一双被香料染蓝的眼睛，那纯粹的蓝色，她已对此物上瘾，如同真正的弗雷曼人和那些痴迷于香料的外宇宙商人。

那毒药到底是什么呢？一种延缓新陈代谢的毒药，会使人昏迷不醒，几乎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他所展现出来的状态符合哪一种毒药呢？麝香毒吗？

提莫希亚恍然大悟，一种像是让人在活着的同时死去的毒药——他喝了圣水！

她移回视线，坚定的看着杰西卡，“带我去见他。”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