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月光照耀着她爱人的脸颊。

（此处有注：此处疑似翻译错误，原文中的灯下被翻译成了月下。以及一个模糊的署名。）

——摘自佚名《诗集录》

提莫希亚静静注视着她的爱人。保罗也看了她一眼，眼底盛满温碧的湖水。

提莫希亚很懂得审时度势，也很清楚一些事情的利弊。他先是保罗·厄崔迪，保罗-穆阿迪布，然后才是我的爱人。察觉自己不经意间将要溺死在那碧水之中，她立即撇清所有的关系，这才渐渐沉静下来。

跟保罗在一起的那些人中有一个比较胆大，他直直的看着对面的斯第尔格，问：“你要向他提出挑战了吗，穆阿迪布？是时候了。否则我们会把你当成胆小鬼……”

提莫希亚瞬间感到肺部停顿了一小下，然后继续输送氧气，只不过比之前更加频繁。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大胆的诋毁她的爱人！

她恨不得现在上去给他脆弱的颈部来上一刀，但她立即停止自己如此残暴的思维：你要冷静，穆阿迪布会处理这件事的。她随着胸腔一起一伏慢慢的想到，你不能为他添加负担。

“谁敢称我为胆小鬼？”保罗怒喝道，他的手飞快地伸向腰间，那里挂着他的晶牙匕——握住晶牙匕的刀柄。

这动作很有震慑力。提莫希亚不禁思考，如果方才没有忍住将那人一刀毙命，现在将会是怎样的场景。这动作在她身上并不好，但在穆阿迪布身上却很合理。

他身边的人沉默了下来，随后沉默渐渐蔓延到了所有的人群。沉默笼罩了整个大厅，沉寂之间甚至可以听清他们一呼一吸之间的声音。

她听到十几个大脑在嗡嗡运作，也许只是错觉。

“咱们有正事要干。”保罗说。刚才提问的那人向后退去，保罗转过身，穿过人群，来到小道上，跳上了平台，面向人群。

“干吧！”下面有人尖声叫道。

是那年轻人中的一员，提莫希亚思忖道。

尖叫过后，人群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如同发动机运作的声音。提莫希亚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她讨厌这种声音。

保罗等着大家安静下来。在散乱的脚步声和咳嗽声中，岩洞慢慢变得安静起来，最后，保罗抬起头，开始讲话，声音洪亮：“你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说。

‘真的，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声音道，提莫希亚知道又是那半连接的思维在作祟。另一边，保罗举起信筒，思忖着里面的内容。他再次高声说道：“你们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了，我该向斯第尔格挑战，夺取军队的领导权！”

没等人们回答，保罗便气愤的厉声说道：“你们以为李桑·阿尔一盖布这么愚蠢吗？”

山洞又一次归于沉寂。没人答话。

过了一会，有人大声叫道：“这是惯例。”

“惯例改了。”保罗淡淡地扔出这句话。他在试探人们的情绪。这时山洞一角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要改些什么得我们说了算！”

人群中陆陆续续的响起几声回应。

“悉听尊便。”保罗说。

他在使用音言。提莫希亚想。

“你们说了算，”保罗认同道，“但先听听我怎么说。”

斯第尔格沿着小道走来，他那蓄着大胡子的脸看上去非常冷漠。“这也是惯例。”他说，“全民大会上，任何弗雷曼人都有发言权。保罗-穆阿迪布也是弗雷曼人。”

“部落的利益高于一切，对吗？”保罗问。

斯第尔格用威严而平淡的语气说道：“这个原则始终领导着我们前进的步伐。”

“很好。那么，请问，我们部落的军队是由谁来统领的？”保罗问，“我们用神奇的格斗术训练了一批指挥官，又是谁通过这些指挥官统率着所有弗雷曼部落和军队？”

他稍等了片刻，目光缓慢地扫过每一个人。他眼底透露着尖利的锋芒。

没人回答，传来的只有几声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保罗继续说道：“是斯第尔格统领着这一切吗？他自己都说不是。难道不是我在统领大家吗？就连斯第尔格有时都会听令于我。”他说，“而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智者中最睿智的人，就连他们也都听取我的意见，都在联合会议上对我表示尊重。”

人们继续保持沉默。提莫希亚知道他们无法反驳这话。

“那么，”保罗说，“是我母亲在统领大家吗？”

提莫希亚的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望去，他在指他的母亲，圣母杰西卡。“大家都知道，面临重大抉择的时候，斯第尔格和其他部落的首领几乎每次都会前来征询她的意见。”他说，“但圣母会走在沙漠里，带领战士们突袭哈克南人吗？”

不少人皱起眉头开始思索。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尤其是在音言的加成下。她想，但他还需要做些别的什么。这还不足以动摇弗雷曼年轻人的内心。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在愤怒地嘟囔着。那就是保罗没有说服的那些零星之众，但他们很重要，保罗必须将他们全部说服以杜绝二次煽动的后患。

很显然，杰西卡夫人已经看出了保罗的意图：直接深入他们的内心，直面那些让大家无所适从的问题，解决它们，其余的一切自然会迎刃而解。

一个好的方向。提莫希亚想。

“没有人会承认没有经过决斗的领袖，是吗？”保罗问。现在他已切入最后，同样也是最重要的那个问题，这一切躁动的源头，弗雷曼人所尊崇的传统。

“那是惯例。”有人喊道。

“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是推翻拉班，那个哈克南禽兽，是重建我们的星球，把它建成一个水源丰富、能让我们的家人过上幸福生活的地方，”他说，“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目标吗？”

“艰难的任务需要残酷的惯例。”有人反驳道。

这思维在弗雷曼人心中已根深蒂固。她想。

“你们会在战斗前折断自己的刀锋吗？”保罗质问，“我说的是事实，绝不是夸口或向谁挑战。在场的诸位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在单打独斗中击败我，包括斯第尔格在内。这一点，斯第尔格本人也承认。他知道，你们大家也都知道。”

人群再次响起愤怒的低语。他们还拒不承认，她想，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绝不能在战斗前夕失去这重要之人，却又要他们自相残杀。

“你们中间有许多人曾经在训练场上跟我交过手，”保罗说，“知道这不是我在夸口。我这么说，是因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难道我会蠢到自己看不出来吗？”他顿了顿，“我比你们更早开始接受这些训练，我的那些老师也比你们所见过的任何人更加经验丰富。不然你们以为我是如何战胜詹米的？在我当时的年纪，你们的男孩子不过刚学会打斗游戏罢了。”

依旧还是音言的命令，但保罗还需要在逻辑上说服他们，否则这无法使他们信服，毕竟他们对这类语言拥有良好的抵抗力。

提莫希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全程都在以第三视角去点评这过程，却忘了我本是弗雷曼的一员。她有些不解，问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这个。”保罗开口道，他举起那个信筒，剥掉残余的封皮，“这是从一个哈克南信使身上搜到的，它的可靠性毋庸置疑。这封信是写给拉班的，信上说，他请求增派部队的要求被拒绝了，他的香料收成远远达不到配额的要求，他必须利用他现有的人手，从厄拉科斯榨取更多的香料。”

斯第尔格走到了保罗身边。后者继续问道：“你们中有多少人明自这意味着什么？斯第尔格一眼就明白了。”

“他们孤立无援了！”有人大声回答道。

保罗把信简寒进腰包，从脖子上解下一根用志贺藤编成的绳索，从上面取下一个戒指，把它高高举起。

那是雷托公爵的戒指。提莫希亚注意到这一点。

“这是我父亲的公爵印章戒指，”保罗说，“我曾发誓永远不会戴它，直到我准备好率领我的军队横扫整个厄拉科斯，并宣布它是我的合法领地。”

他将那戒指戴在手指上，握紧拳头。山洞里一阵沉寂，没人说话。

“谁是这里的统治者？”保罗举起拳头问道，“是我！我统治着厄拉科斯的每一寸土地！它是我的公爵封地，无论皇帝现在说‘不’还是‘是’！是他把厄拉科斯封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又传给我。”

保罗打量着人群，感受着他们的情绪波动。差不多了，他想。

“当我夺回本应属于我的统治权时，这里的一些人将在厄拉科斯拥有重要地位。”保罗说，“斯第尔格就是其中之一。”

斯第尔确切是一位英明的领袖。提莫希亚思考道，如果我们的部落里没有穆阿迪布和圣母，我们或许永远找不到打败哈克南禽兽的突破口。

她立即对自己的决绝思想做出反抗：我们终有一天可以消灭那群哈克南，但那将会是很久以后。曾被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暴行会随着我们破碎的融入这沙漠之中。

“我并不是想收买他！”保罗说，“也不是出于感激，尽管我和许多人一样，欠他一条命。不！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睿智和强大，因为他用自己的智慧而不仅是纪律来统率这支军队。”他说着，目光依次扫过人群，“你们以为我很蠢吗？你们以为我会砍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让他在这个山洞里血溅当场，就为了让你们看热闹吗？”

“你们谁敢说我不是厄拉科斯合法的统治者？难道我为了证实自己的统治权，就必须让这沙海中的每一个弗雷曼部落都失去首领吗？”他质问道，声音不大，但很有震慑力。

提莫希亚注意到斯第尔格动了动身子，他有些疑惑地望向保罗。

“难道我会在最需要人的时候，反而削弱自己的力量吗？”保罗问，“我是你们的统治者，而我要对你们说，现在该停止自相残杀了。别再杀死我们最好的战士。我们要一致对外，把刀锋对准我们真正的敌人——哈克南人！”

斯第尔格立即抽出了他的晶牙匕，向上举起，高呼道：“保罗-穆阿迪布公爵万岁！”

人群震耳欲聋的吼声响彻山谷，回声此起彼伏，久久地在山洞中回响。他们欢呼着，高声唱着：“呀，嗨呀，乔哈达！穆阿迪布！穆阿迪布！穆阿迪布！呀，嗨呀，乔哈达！”

提莫希亚跟随大声呼喊着。她目光温柔的注视着她爱人的背影，那形象已深入人心。

他们几人刻意导演的这出戏成功了。

渐渐地，喧闹声平息了。等到洞内完全恢复平静时，那神奇的仪式开始了。提莫希亚在此之前并未见过这种仪式，兴许是厄崔迪家族的某个仪式。

她好奇的盯着远处。保罗对斯第尔格说道：“跪下，斯第尔格。”

斯第尔格双膝跪在小道上。“把你的晶牙匕给我。”保罗说。斯第尔格照着他的话做。

“重复我的话，斯第尔格。”保罗说。然后，他念道：“我，斯第尔格，从我的公爵手中接过这把刀。”

“我，斯第尔格，从我的公爵手中接过这把刀。”斯第尔格重复道，从保罗手中接过那乳白色的晶牙匕。

“我的公爵所指，便是我的刀锋所向。”保罗说。

斯第尔格以缓慢庄严的语调重复着保罗的话。

“只要我的鲜血还在流淌，我的刀就属于我的公爵，我将誓死消灭他的敌人。”保罗说。

斯第尔格再次重复他的话。

“吻这把刀。”保罗命令道。斯第尔格照做了，接着又以弗雷曼人的方式吻了保罗的刀柄。保罗点点头，于是斯第尔格把刀插入刀鞘，站起身。

人群发出一片充满敬畏的轻声叹息，“那个预言——一个贝尼·杰瑟里特将为我们指路，一位圣母将看到这条光辉大道。”提莫希亚听到人群说。

接着，从更远处传来一句话：“她是在通过她的儿子指引我们！”

“斯第尔格统领这个部落，”保罗说，“决不允许任何人对此心存异议。他代替我发布命令，他要你们做的，就是我要你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