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也许厄莉娅是特殊的，但她也是一个除了行为举止以外和其他孩子一样的存在。每个文明都不会接纳那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取决于她的家庭和其周围的环境。女人们恐惧，但她们不敢把厄莉娅怎么样，因为她们是善良的，也因为她背后富有声望的家族。我想如何阻止一个生来就与众不同的孩子走向极端的道路，这会是有利的第一条件。”

——摘自穆阿迪布写给圣母的信

提莫希亚感到有一阵微风拂过脸颊。风中夹杂的沙粒轻轻磨着她暴露在面罩外的脸，同时她闻到了香料菌的气味。

她隐晦的打量着保罗。他也闻到了，她看着后者，他似乎想要说什么。

“埃尔·塞亚，带来清晨的沙雨。”保罗说。

提莫希亚立即注意到了远处的动静。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她想到，他得快一点了。

“装点大地的雷声。”提莫希亚接话道。身后传来更大的收帐篷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再次传出了声音：‘尽量少发命令，一旦你对某件事下达过什么指令，你就不得不总是针对同一类事物下达命令。’

她注意到保罗在沉思。

司水员开始了晨祷。提莫希亚听见一声吟唱：“空空世界不过是个躯壳。”

“有谁能逃避死亡的天使？夏胡鲁的天命啊，必须遵从。”

她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过了今天，这里会不会也竖起一座岩石圣殿，以纪念另一个亡魂？将来，弗雷曼人会不会纷纷在这里驻足，每人都往圣殿加一块石头，凭吊死在这里的穆阿迪布？’

提莫希亚一愣，他在想什么？她打量保罗，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个仪式中？

他为什么会对自己没信心？提莫希亚暗想道，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内心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另一幅样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没信心，“斯第尔格过来了。”她说，“我得站到边上去了，亲爱的。我需要监督整个仪式的进行。要知道，以后的编年史会真实的记录这次仪式的整个过程。”

她看到保罗注视着自己，让提莫希亚忽然有些恐惧，但她不动声色的抹去眼底流露出的惧怕。“等这事过后，我会亲手给你准备早餐。”内心却说着：他已经看到了，提莫希亚。你在恐惧什么？抹掉这恐惧只会是你自欺欺人。你害怕他死在这仪式中？之前的种种都已表明他是一个机敏、强大的人。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站在一边。斯第尔格走过去了。一时间内心充斥着各种声音，仪式要开始了。但她已经知道所谓的安抚奏效了。

‘现在，随便我做什么，即使是最简单的事也会变成传奇。他们会把一切全都记录下来：我如何与诺娅分开，如何问候斯第尔格——我今天的一举一动全都将记录在册。无论生死，我都将成为传奇。但我绝不能死，否则这一切就仅仅是个传奇，再也没有任何力量阻止圣战的爆发了。’

提莫希亚在这段话里精准的摘出最关键的一个词：圣战。

圣战一般由狂热宗教徒发起，因而又叫宗教圣战。上一次庞大的圣战是在公会前纪元201年，由人类发起，其目的是为了对抗计算机、思维机器、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芭特勒圣战最后结束于公会纪元108年，持续数百年之久。最后由人类赢得了胜利，并出现戒律。

“汝等不得创造像人一样思维的机器。”提莫希亚想到，因而有了门泰特，人形计算机。假使邓肯已经被解冻，安入特来拉的机器眼，那他应该正在或已经接受完门泰特的训练。这会是个大筹码。

但这同时困扰了提莫希亚：将会有另一场圣战？她看向保罗，这将致使上百万亿的生命死亡。

“他们拒绝了我们的朝觐。”

斯第尔格的话将她的意识猛然拉回现实之中。他应使用我教他的话回答斯第尔格。提莫希亚看向保罗，她听见他说：“谁能否决预告弗雷曼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权利，无论他徒步行走还是骑乘？”

干得漂亮。提莫希亚想。

“我是耐布，发誓绝不活着落入敌人之手；我是死亡三角的一只脚，誓把仇敌消灭。”斯第尔格说，提莫希亚注意到人们陷入沉默。

他们在祈祷。提莫希亚想到。

好在斯第尔格很快打破了寂静。“领导我们穿越沙漠和避开陷阱的主啊，在哪里？”他问。

“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提莫希亚与一众弗雷曼人应和道。

她看见斯第尔格在和保罗小声的说着什么。接着，他从衣袍内拿出沙槌，递给后者。“这个沙槌是我亲自为你准备的，很好用，给。”

提莫希亚知道现在是仪式最后的准备工作。

太阳升起了。提莫希亚看着地平线上忽然跃出的巨大明亮的圆盘，“现在正是炎炎一日内最适当的时候，”斯第尔格说，“去吧，友索。骑上造物主，像领袖一样在沙漠上奔驰。”

她看到保罗向沙地上那耷拉着的黑绿色旗帜敬礼。提莫希亚跟着斯第尔格和其他人相反方向撤出，留下西萨克利，他负责将钩子交给保罗。

接下来就得看他的了，提莫希亚望着远处保罗的身影，开始默默的祈祷。

西萨克利已将钩子交给穆阿迪布。仪式正式开始。

提莫希亚看到保罗接过钩子。他对西萨克利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西萨克利完成自己的任务已回到了他们所在的沙丘之上，现在原来的那座沙丘上只剩下保罗一人。

她看到保罗回头望了一眼这边的队伍，他们正在沙地上散开。保罗将沙槌埋入沙中，提莫希亚注意到他并没有立即开始测试。

‘我是一名沙虫骑士。’

提莫希亚注意到保罗丰富的内心活动：他正在温习相关的知识。保罗在原地呆了一会，抬头望向南方，随即拔开了沙槌上的插销。

沙槌开始工作，它即将招来一条夏胡鲁。这条夏胡鲁将有着未知的体长和直径，但它将成为仪式的关键一环。

东南方传来一阵咝咝声。提莫希亚注意到这次的造物主比以往所见到的任何一条都要大，这甚至都没多少人听说过有这么大体格的造物主。它的长度甚至超过半里格*。

在夏胡鲁距离这里仅有几分钟路程的时候他们就已看清楚了那庞然大物的模样：山洞般的圆形巨口大张着，露出满嘴的巨牙。提莫希亚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料的味道。她想：香料是这造物主的产物。

‘来吧，你这可爱的魔头！’提莫希亚听到这句话，‘来，听从我的召唤了吧？来吧，快来吧！’

她还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反应，沙尘就笼罩了保罗的身影。巨大的沙浪将他顶起，提莫希亚看到他踉跄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稳住了身形，快速计算后勾住了造物主的环节。他轻身一跃——那巨大的生物被他踩在脚下，生物将躯干向上卷起，避免让鳞甲下的肌肉受到沙粒的威胁。

但是提莫希亚和其他人脸上没有笑容。她甚至皱起了眉头——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庞大造物主的身旁是一片鼓沙区，也就是保罗等待造物主地方的左边。

他居然不通知我们。斯第尔格又会来一段长篇大论了。她看到其他人已上了那生物的身体，现在轮到她了。

她将钩子精准的再一次勾上造物主粗糙的鳞甲，不费多少力气便在它身上站稳了脚跟。和提莫希亚设想的一样，前面的斯第尔格和保罗在说话。

“你成功了，啊？”他提高了声音，“你就是这么想的？成功了？现在让我告诉你，你这活干的太烂了。我们有些十二岁的小家伙都能做的比你更好。在你等待造物主的那个地方，左边就是一片鼓沙区，要是沙虫往那边转，你根本别指望退到那片沙地上去。”

虽然离得远，但是提莫希亚立即知道保罗刚刚脸蛋上洋溢的笑容消失了。她听见保罗说：“我看见那片鼓沙区了。”

这样根本不行，提莫希亚皱着眉，这样回答他根本不能立即止住斯第尔格的怒火。

“那为什么不发信号？为什么不让我们中的某个人帮你占据后备位置以防万一？就算是在考验中，这也是允许的。”斯第尔格继续说道，隔着几个后脑勺她都能想象到斯第尔格脸上的表情。

提莫希亚看到保罗把头转回去了。斯第尔格可不管这些，“你觉得我现在跟你讲这些话很没意思，但这是我的职责。我要考虑你对整个队伍的价值。如果你失足进入鼓沙区，造物主就会扭头朝你奔过去。”

提莫希亚眯了眯眼睛，她知道这是斯第尔格的风格，弗雷曼人向来直话直说，根本不会拐弯抹角，只有外来者会顾忌直说的后果，这是根本的从皇帝身上一直延伸到下层的特点，这充分说明了当今帝国之主腐败好战的模样。

“情况紧急的时候，总要给自己留个帮手。”斯第尔格说，“记住，我们要并肩战斗，这样才能确保胜利。并肩战斗，记住了吗？”

“并肩战斗。”提莫希亚看见保罗点了点头。

她听到斯第尔格刺耳的声音，知道她在让保罗识别他是在夏胡鲁的哪一边。

提莫希亚低头观察了一会鳞片。我们在右边。她想，抬头看到保罗向左侧移动。这时他已在造物主的正上方，“阿克，嗨——呦！”他喊。

这是弗雷曼人进行沙虫骑行时所喊的传统的号子。提莫希亚发现造物主气势磅礴转了个圈，保护自己被勾住的巨大鳞片下柔软的皮肤。

在夏胡鲁完全掉过头来之后，保罗喊了另外一个号子，舵手松开钩子，沙虫笔直的向前驶去。提莫希亚听到斯第尔格的声音：“很好，保罗·穆阿迪布！勤加练习，你总还是可以成为沙虫骑士的。”

‘难道我不是第一个爬上来的？’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提莫希亚笑了，她知道这事斯第尔格开的玩笑，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这么以为。其他的弗雷曼人也意识到了这点，开始放声大笑。他们齐声喊着：“穆阿迪布！穆阿迪布！穆阿迪布！穆阿迪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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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半里格：长度单位里格的一半，一里格约等于5.6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