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情诗（一）

班里转来了一位新学生。

玛琪玛老师扶着一位金色头发的男孩，男孩微微低着头，脸上有不少擦伤，看起来像个不良。

“大家早上好，这位是电次君，以后你们就是同学了，记得好好相处。”玛琪玛拍了拍电次的肩头，电次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僵硬地鞠了个躬。

早川秋兴致缺缺地注视着男孩走下讲台坐到自己身旁的空座上，他注意到男孩身上有股很难闻的味道，头发油腻腻的，看上去很久没洗了。

连校服似乎也是借来的，过分宽大的校服套在他身上像一只被人中间开了口的麻袋。

早川秋有些同情地望着又厌恶地打量着这位新同学，电次给他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好像很久以前他也见过这种流浪狗一般的家伙 。

电次木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沮丧自己的同桌不是个女孩子，就算是扎着辫子的，男人也不能当作女人来看啊。这是电次对早川秋的第一印象。

顾不上电次把所有人都看一遍，很快，玛琪玛开始授课。电次心不在焉的听着玛玛琪玛讲着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一般的课文。他可连字都不会写，连片假名和平假名都分不清的人，怎么能上学呢？

电次不懂为什么玛琪玛小姐非要求自己来上学不可，虽然玛琪玛小姐是自己的恩人，是资助自己的慈善家，但电次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窍不通的笨蛋偏要来到这里不可呢？

早川秋早就注意到电次的走神，优等生早川秋用自己的胳膊肘轻轻捅了捅电次的手臂，提醒他注意听课。

“你为什么碰我？”电次盯着早川的侧脸大声说。一时间，电次的声音就像砸进水面的一颗石头，所有人都注视着电次和满脸羞红的早川秋，教室里的空气一时间凝固了。

“电次同学，上课说话是要举手的哦。”玛琪玛微笑着说，电次像只小狗一样恹恹地低下头。

早川秋在一旁羞愤欲死，他的脸上还残留了炙热的温度，他发誓自己刚刚对电次产生的一点怜悯完全是错误！他现在电次的厌恶感掩盖了对一个穷苦男孩的怜惜。

早川秋想:真是个怪胎！

下课后，电次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有些好事的男生问他:

“你小子可真行啊，在课上让早川班长难堪。”

电次毫无头绪，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于是大声回答道:“难堪是什么意思？”

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一个小混混似的男生拍打着电次的后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你连‘难堪’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许嘲笑我！”电次急红了脸，一把推开那个男生。

“你的头发是天生的还是去理发店染的啊。”一个大胆的女生问。

“天生的。”电次眨巴着眼睛，眼神有些躲闪，略带羞怯地回道。

大家都对电次天生的金发啧啧称奇，毕竟只有不良才可以在学校染发，一头金发本来可以成为电次很好的保护伞，直到人群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他爸爸八成是个美国佬！”

“听说他是个孤儿？真的吗？”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哦——我懂了，他是他妈和美国老男人做爱生下的杂种。”有个声音大笑着说。

人群哄笑成一片，唯有电次被笑声埋没，一脸不知所措。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笑声中的讥讽和嘲弄，他或许明白自己被侮辱了。

电次不可遏制地生气起来，他刚想反驳，一个声音在背后突兀地响起。

“够了吧，该上课了。”早川秋站在电次身后，表情阴森森的，声音充满了寒意。

人群发出一阵扫兴的嘈叨，稀稀拉拉地离散，然后分别回到格子的位子上。那个混混样子的学生瞪着早川秋的眼睛恶狠狠地对着口型:“多管闲事。”

电次呆呆地被早川秋拽回座位，秋细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我爸爸不是美国人。”电次低低地说。

“……”早川秋沉默着，思考着是否要回答。

“我也不是杂种。”

“但我爸是个混蛋。”电次补充到。早川秋彻底沉默，而此时上课铃也恰好打响。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铃声，早川对电次身世的疑问偃旗息鼓。

放学铃打得像洗礼的钟声，所有学生福至心灵般收拾着书籍和作业。电次无聊地来回翻着书页，发出刷拉刷拉的响声。

“你不回家吗？”早川秋好似饭后闲谈一般随口问道。

电次终于停止了拨弄书页，他抬起头来，夕阳的光在他稻草般金黄的头发熔融成一片橘红色，早川秋有一丝晃神，觉得电次似乎在自己面前燃烧起来。

“啊哈……我嘛？”电次说，有点遗憾不是个女孩子来问自己，“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早川秋疑惑地挑了挑眉，随即说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提议。

“要我送你回去吗？”

“啊？”电次和早川都愣住了。